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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11 07:33:02瀏覽133|回應0|推薦0 | |
沒想到已離世6年的阿弟,還能與讀者見面。謝謝聯合報繽紛版、謝謝貓編(粟光老師)、謝謝插畫家翁靖雅,把阿弟畫得如此傳神!當我看到配圖的瞬間,我第一個感覺是:阿弟回來了!
文末「想對在這條路上的你說」是我給正在照顧老年動物的朋友們的話,那是我的經驗與心得,希望對你們有幫助。
愛的終章
引言:看完診,我很不想回家,一回到家就必須面對阿弟的號叫跟排泄物,無論多深厚的感情都禁不起長期體力跟精神的耗損....
外出時又遇到鄰居阿霞姊跟她的老狗「黑金」,阿霞姊說,老狗憋不住尿,黑金從前一天只需遛兩次,現在一天得遛五、六次。如今她自己也老了,膝蓋常常痛,不敢想像有朝一日她無力照顧黑金時,那該怎麼辦?她問我,有狗狗的安養院嗎?我說,我不知道,但基本上,狗是離不開主人的。望著阿霞姊跟黑金老老相依,緩慢吃力地踏出每一步,我想起自己跟我的狗兒子阿弟,老後相伴、相守,一起面對的最後三年。
從此牠的體能和健康快速傾頹
我初次意識到阿弟老了,是在牠十三歲生日忽然昏倒那天,從此牠的體能和健康都快速傾頹。先是由於退化性關節炎及老年性心臟衰竭,無法爬樓梯,進而完全臥床。
我們住在沒有電梯的五樓公寓,我抱不動體重四十多公斤的阿弟,牠無法爬樓梯,活動範圍被狠狠限縮,連就醫都必須請託獸醫出診到家。那時,我只能用一條大毛巾纏繞住牠的腰部當輔具,幫牠把後半身提起,協助牠從五樓住家爬到六樓頂樓平台上廁所,走一走,聞聞小花小草、曬曬太陽。阿弟很認命,知道自己的體能及居住環境不容許去樓下散步,對頂樓的方寸之地倒也頗能接受,偶爾聞聞靜置在角落的啾啾球,那個自己曾最喜歡的玩具,然後躺下,就著溫暖的陽光進入夢鄉,平靜又帶著一點悲涼。我內疚地告訴牠,如果我的經濟能力許可,我會買一間依山傍水的平房,我們就在那兒安居,讓牠不必爬樓梯,一腳就可以踩到戶外。
我沒想到的是,失能與失智如影隨形,阿弟繼爬不動樓梯後開始尿失禁,地板上出現好多小小的、圓圓的尿漬,同時,牠還常在屋子裡重複繞圈圈。獸醫告訴我,老狗無意義的繞圈圈是失智的表現之一。阿弟經常邊走邊滴尿,由於腿已無力,常常摔倒,終至長年臥床。為了不影響到阿弟跟全家人的生活品質,我隨時用漂白水噴、擦地板。睡床鋪上大塊的看護墊,防止大小便失禁。用過的看護墊乾淨的部分剪下來當小尿片,幫牠墊在下體。每天早晚幫牠擦身或洗澡。我的確是保住了阿弟及全家的基本生活品質,但自己卻疲累不堪,常常無助地邊幫牠清潔身體邊哭,阿弟卻瞇著眼,很享受這樣的撫觸,並用牠老邁的身軀接住我的眼淚。
終於讓阿弟從病痛裡破繭而出
最後壓垮我身心的是阿弟失智末期的夜間號叫,藥石罔效,怕吵到鄰居,我幾乎都在牠的睡床旁打地鋪。牠一有動靜我就起來查看,有時是看護墊尿濕了,有時是身上沾了大便,有時是口渴,有時則沒有原因。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好好睡覺,我無奈地摸摸牠的頭,小聲斥責牠,不要大聲叫,這樣對我們都沒好處。牠則哀怨又無辜地望著我,彷彿在說:妳,不理解我的痛苦。雖然獸醫早就建議我要做理性的抉擇,要以自己為重,但看似理性、正確的抉擇,跟情感連結在一起時,就變得複雜、難以執行了。直到三個月回診一次的風濕免疫科醫生看著我的驗血報告,說:「妳的指數從灰色地帶升高成具有臨床意義,發生了什麼事嗎?要注意喔!情緒跟體力的消耗是很多病人發病的主因。」
看完診,我很不想回家,一回到家就必須面對阿弟的號叫跟排泄物,無論多深厚的感情都禁不起長期體力跟精神的耗損。我邊走邊想,如此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與其讓臥床的阿弟繼續無意義地延壽,拖垮我的健康,不如早點結束這打爛仗的日子……幾經掙扎,終於,我走進那家熟識的動物醫院,請獸醫到家裡。
那是個明亮的夏日,阿弟終於從病痛裡破繭而出,帶著牠的啾啾球一起下樓。我終於讓牠在一塊依山傍水之地安居。
自牠走後,我曾非常自責,覺得是利用阿弟對我的信任,取了牠的性命。
半年後,阿弟首度入夢,牠咬著啾啾球興高采烈地進屋找我,球發出「吉啾--吉啾--」的聲音,牠毛色發亮,動作靈巧,神情歡愉。我喜極而泣,正要擁抱牠,牠卻咬著球,一個轉身,又跑出屋外,不再用牠的身軀接住我的眼淚。
「阿弟回家告訴我,牠現在過得很好。」夢醒後,我如是安慰自己。
●想對在這條路上的你說:
狗狗的一生如同人生的縮影,老狗的體能只會愈來愈差,這是不可逆的。尤其照顧大型犬,無論洗澡或搬運,都需要更大的體力,面對突發狀況只能且戰且走。在照顧的過程裡請允許自己偶爾出現負面想法,並告訴自己,你已經很棒了!因為愛,願意承擔起辛苦的照顧工作。在最後的時光裡,希望你們都能平靜、幸福地度過;萬一不行,而拖延離別的時間只會讓痛苦延續,不妨請獸醫評估,以不讓毛孩繼續受苦為原則,你也可以卸下重擔,為這場相逢畫下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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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