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對青青聽媽媽的話的「孝女」行徑很不以為然，因為青青的媽媽並非真的關心青青，她只是犧牲青青去挽救兒子的財務危機，很難想像現今的年代還有賣女兒還債的事。

「很多嫁來台灣的外籍新娘不就是嗎？只不過這件事發生在台灣罷了。」怡君的笑容很淡、很滄然！

我也埋怨過青青當年在六龜山上為了救怡君，開車衝撞搶匪的勇氣哪裡去了？怡君反倒安慰我，不要怪青青，青青來自單親家庭，媽媽很辛苦的把她跟哥哥拉拔大，青青的個性就是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卻忘了自己的肩膀沒有那麼寬。而且，青青的骨子裡很傳統、很在意名份，她走上正常的婚姻，有正當名份，從此相夫教子，生活安穩，這條路很適合青青。

「別看青青笨笨的，其實她是個閒姬涼母，她跟著我每天忙著擺地攤，當不了閒姬，更永遠當不成真的涼母，當大發的涼母不算喔。」

怡君表面咧著嘴笑，大發卻傻呼呼地上前舔去她臉上的淚滴。

  到高雄了，我發現怡君握著發向盤的手在冒汗。大發的鼻子緊貼著車窗，鼻息在車窗上留下越來越大的霧氣圈圈。怡君從後照鏡看看大發，嘴角終於牽動出發自內心的笑。

「大發啊！萬一這次青青肯跟我們走，我就去找個有山有水的地方，蓋一間民宿，叫「青青河畔草」，讓青青教你去跟客人收小費，到時你就不可以隨便亂放屁，不要把我的生意都臭跑了。」

大發張嘴吐著舌頭喘氣，像在笑。

「對嘛！人總要有希望，活著才有意思，不過話說回來，你如果真要開民宿，我還真捨不得讓你走。」

我故意把頭靠在怡君肩上，聞見她衣服上的味道，那是洗衣粉跟肥皂的混合氣味，給我潔淨、清新的感覺。

「少來！我看你是捨不得我的房租吧！」怡君動動被我靠的肩膀，把我的頭甩開。

「不然大發留給妳跟小軒。」

「我沒問題啊！就怕你那親愛的不答應，大發是她的寶，這次還特地強調一定要見到大發。」

大發正在抓癢，狗毛像雪花般滿車子飛揚。

「哇咧！我剛洗的車…！大發！你又要害青青噴嚏打不停」

怡君尖叫。

 那是間整修過的三合院房，我推想該是青青結婚時修的。南部的冬陽乾爽而溫煦，時間在緩慢安靜中流動！曬在地上的蘿蔔乾，發出淡淡的清香，大發好奇的東聞聞、西嗅嗅。青青的媽媽外貌上沒有太大改變，但氣勢比從前弱了些，唯獨對大發沒好臉色。

「這隻狗怎麼還是這麼臭？你們怎麼不先幫牠洗過澡再帶過來？真搞不懂青青為什麼這麼想念這隻臭狗？青青在台北那幾年，想念我有想念這隻狗的一半就好了。」

怡君翻翻白眼，顯出她的不耐。

「我們是來看青青的，不是來跟你討論狗，青青呢？」

「大發！」

是青青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