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江湖》讀後感（二）

「我本食古不化，小說組的同學給我起了個綽號叫『鼎公』，幾年下來，我的作文漸漸化難為易，化古為今，化單調為多樣，化嚴肅為平易。」（第63頁）

大俠小思：由「不化」進步到「化」：窮神觀化、潛移默化、千變萬化、出神入化。

「一九五一年前後，台灣治安機關患了嚴重的文字敏感症，好像倉頡造字的時候就通共附匪了。他們太聰明，寫作的人也不可遲鈍，你得訓練自己和他一樣聰明。那幾年，我把文章寫好以後總要冷藏一下，然後假設自己是檢查員，把文字中的象徵、暗喻、影射、雙關、歧義一一殺死，反肅清，這才放心交稿。」（第95頁）

大俠小思：中國的文字獄由來已久，統治者以字興訟、以言治罪、以意斷獄，統治下的文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如伴老虎，對文字保持高度敏感，敏感的議題都碰不得、可疑的字眼都得避免。

「我喜歡莎劇台詞中的比喻，曾經把全集所有的比喻摘抄出來，反覆揣摩，功力大進。」（第96頁）

大俠小思：精進寫作還是有技巧的。

「作家是可以訓練而成的嗎？⋯⋯『李侯有佳句，往往似陰鏗。』即使是李白也有個模仿的階段。」（第97頁）

大俠小思：人人皆可成李白。模仿揣摩，有為者亦若是。

「李辰冬有兩句話⋯⋯文學是『意象用文字來表現』⋯⋯『藝術最大的奧秘在於隱藏』」（第97頁）「甚麼是意象？⋯⋯意在內、象在外，意抽象、象具體，意是感受、象是表現方式。詩人的感受是：打擊雖然嚴酷，人格依然堅持，詩人寫出來的卻是『菊殘猶有傲霜枝』。『藝術最大的奧秘在於隱藏』⋯⋯我稱之為『象中見意，寓意於象』。」（第98頁）

大俠小思：意象．隱藏．隱意顯象

「後來我覺得文學藝術也像宗教一樣，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無所不在，無跡可求。」（第100頁）

大俠小思：真心擁抱文學藝術，似乎也就不需要宗教了。又，特務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無所不在，無跡可求。

「創作活動的六大要素是：觀察、想像、體驗、選擇、組合，最後加上『表現』。我曾把這六要比做佛家的『六度』，畫家的六法，任何宗派都列為必修。」（第101頁）

大俠小補：佛家的六度是：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畫家的六法（謝赫六法）：一、氣韻生動：畫家對眼前的事物要有強烈的感覺。二、骨法用筆：要用筆法來結構。三、應物象形：外形要畫得像。四、隨類賦彩：顏色要畫得準確。五、經營位置：要有很好的構圖。六、傳移模寫：應多模仿。

「六十年代⋯⋯歷史俱在，政府常用強悍手段營救社會，社會得救後再轉過頭來清算強悍手段，兩者可以共患難、不可以共安樂。」（第111頁）

大俠小思：見了台灣今日的藍綠鬥爭、轉型正義，歷史重演乎！？

「中央日報⋯⋯它的副刊『正正經經的文章，簡簡單單的線條，乾乾淨淨的版面』」（第137頁）

大俠小思：中副（中央日報副刊）是我的「初戀」⋯⋯補一句，清清爽爽的感受。

「『反共文學』總是感情太多、才情太少，紀實太多、暗喻太少，素材太多、形式美太少。」（第143頁）

大俠小思：反共太多、文學太少。

「人生如戲，莎士比亞的台詞有一句：『台上演戲的人不能保守秘密，他最後什麼都會說出來。』人有洩漏機密的天性⋯⋯這些曾經是特務的朋友、或曾經是朋友的特務，一個一個也退休了，老了，移民出國了，他出於成就感，或是幽默感，或是罪惡感，讓我知道當年他手中怎樣握住我的命運而沒有傷害我。」（第158頁）

大俠小思：這句「人有洩漏機密的天性」改為「人有選擇性洩漏機密的天性」會較準確些。人選擇性地洩漏機密，或炫耀、或贖罪、或求心安、或打擊異己。更極端的一些人，他們有「不洩漏機密的本性」，例如，蔣宋美齡生前沒有留下任何自傳、回憶錄、或口述歷史，106歲去世時，沒有遺言、沒有交托後事、也沒有立下遺囑。對於這些更極端的少數人，他們心中或許只剩三個字：俱往矣。

「交際廣告是台灣特產，送行祝壽追悼都可以登廣告表示，一大群親友署名，註明『有志一同』，十分新奇。」（第167頁）

大俠小思：原來叫做「交際廣告」呀。哈，這十分新奇的台灣特產也外銷美國了。

「黨政要人的應酬文字號稱『三不看』：第一是讀者不看，官樣文章，空洞虛偽，何必去看？第二是編者不看，文章到了報館編輯手上，達官貴人說官話，內容絕對安全，編者毫無風險，何必再看？最妙的是『作者』不看，秘書把文章寫好送給要人，這位秘書是稱職的，是可靠的，要人用不著再花精神核閱，立即簽字，這位名義上的作者根本沒看他發表的文章。道公不然，他一定看，有時候還要修改。」（第175頁）

大俠小思：這應酬文字或許也可稱為「應酬廣告」。

「文藝團體集會，長官蒞臨致詞，台上空話連篇，台下作家耳語：『聽著噁心，想起來傷心，擺在那裡放心。』放心他不會因為重視文藝的效用而操控作家，他任你自生自滅。依政論家鄭學稼的說法，『他們拿作家文人當婊子，需要了、叫過來，使用一下，給幾個錢，不需要的時候，一看見你就討厭。』」（第184頁）

大俠小思：杜月笙有一個著名的尿壺理論，搞政治的人把黑幫當做尿壺，每當晚上要小便的時候，就很需要一個尿壺，但小便完了，這個尿壺就不需要了，小便的人會嫌它又臭又髒，恨不得立即砸掉。

「那年代，我對職業最忠誠，對命令最服從，對同事最配合，五十年後，我縷述他們的成就，紀念我的鴻濛歲月。」（第196頁）

大俠小思：縷述，原以為是錯字，是屢述吧？查詢字典，縷述是詳細陳述之意。宋史．卷四十八．天文志一：「故於天文休咎之應有不容不縷述而申言之者，是亦時勢使然，未可以言星翁、日官之術有精觕敬怠之不同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