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顏如玉不光靠吃生菜，才智聰明跟吃不吃鍋巴也沒關係。我們應該不必依靠它們維持生命，因為我們不常吃這些東西，也或者我們早就改變原來的習慣。我和我先生一無所有，我們從一大早起就無力有氣。我們會立刻再回到床上睡覺，不到正午不張眼，通常都是睡到天黑以後。冬季更是如此，我們處於冬眠狀態，睏眠睡到飽，就像兩塊疏於打理的懶惰婦人遺忘在冰櫃角落裡的長方形凍魚排。

-          我們的家人最後看穿我倆什麼都不想做，對我們愛莫能助。

他們也不再來電話問候我們，是否找到工作，是否下決心哪天要去找個工作。他們匯給我們每個月一筆剛夠活命的救濟金，我們租了一間簡陋套房，是個永遠蓋不成的國宅社區，只有一棟大樓，和一間為了給這個偏僻荒郊維持就業率而雇用了幾個工作人員的公家補助超市。我們買東西會去那裡，常遇到一個眼球特別突出因為長期獨居而發瘋的男人。不過大多時候都只有我們兩個人在商品陳列架之間巡航游弋，架上面商品缺乏零散擺放多數過期已久像是遭到蠻夷入侵劫掠之後的景象。

-          我們每年做愛一到兩次。

有的年份連一次也沒有，我們忘記要做。我們很少談話交換，不過多年來的磨合與默契，語言文字早已失去功能。我們只需要表達門怎麼沒關窗戶開一下好嗎炒雞蛋多放些鹽這幾樣就已足夠。

-          梳頭。

-          梳子。

上個星期天，這段對話是怎麼一回事，我已經記不起來了。不過我知道之後整個星期我們都沒有再說過別的。

有好心人送來一台老電視，我們日夜開著。早就習慣了她發出的嗡嗡嗡聲響，還有螢幕亮光，還有我們懶得每晚關機然後隔天又再要打開的那股費勁。也不記得是在哪一年，趁著我們睡夢之中，老電視壽終正寢。我們本想要從窗戶丟出去的，但是她實在太重。

-          我們與世隔絕。

這下再也沒有任何外界訊息。很多單身者應該都已成婚，有哪些國家滅亡消失，又有哪些誕生，搞不好超市老闆密謀了個什麼武裝叛變讓我們的社區成了個什麼自治區獨立大樓也說不定。

-          有回有個朋友來，不速之客。

我們沒東西可以招待，他床邊上坐著。

-          坐了一會兒，就走。

突然腦中閃過一個印象，我們想到比起他第一次來看我們那時候，他老了好多。

-          我們應該也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