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高興，媽媽來看我。她帶給我一張她的照片，穿著一件新衣裳。她先生不喜歡家裡面看到有張輪椅。如果有一天我能夠重新站起來走路，他就會收養我了。因為他說我很可愛。媽媽覺得我不夠勇敢，她向護士們抱怨說我進步得太少。她總希望，就算我很不舒服，做復健的時候不要一直自怨自艾。她愛我，但是她更希望，每一次來看我的時候，看到我站起來。

-          那怕我只能瘸著走路也好。

就醬啊，她說，我是一個小壞蛋，害她在海灘上不得不推著我，好像在超級市場推著購物推車那樣。只是開開玩笑啦，她說我是一手牛奶，一盒雞肉，大減價品。她跟我說她要把我捐出去做慈善，或是送給沒飯吃的窮苦人。我笑了，她是個好演員，而且她常常在喜劇片裡面演出一些有趣的腳色。

她責怪我出意外的時候我的運氣真差。她一生中，總是愛上不懂得做愛的男人不然就是劈腿的男人，然而他們個個運氣都很好。他們甚至不用工作就能生活，每次，只要上上賭場，或是開幾張大金額的支票就可以了。只要他們一開始輸錢，她就趕走他們。如果我不是她兒子的話，她早就懶得理我，早早就放棄我了。當時所有在車上的小孩都很賊喔，頂多就是斷隻手，擦破皮，或是完全沒有怎樣。只有我，沒有抓緊我的座椅，反而笨到被什麼東西給絆倒。

-          你是想表演飛女吧。

-          我又不是女生。

她跟我說，如果我一直不肯積極些想辦法看怎麼重新站起來走路，最後就會變成女生。她說，所有的不勇敢的男孩長大以後就會變成女生，而且如果她們沒辦法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話，就沒有誰會來邀她跳舞。

-          不准哭。

-          我哪有啊。

如果我哭，媽媽就會走。我還是小北鼻的時候，我哭，害她得了憂鬱症。她喜歡我高高興興的。為了逗她高興，我就跟她轉述在按摩室裡物理治療師跟我說的小故事。如果我沒有惹她生氣，她離開的時候就會抱抱我。否則，她就會急急忙忙連再見都不說就跑了。我根本就追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