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好幾天，一絲睡意都沒有。我和那瓶茴香酒端坐在廚房裡，這樣比較接近冰箱和冰塊。我的女兒只有四歲，不過她能夠了解發生了一些事情。她在外面的走道上盯著我看，不敢進到廚房裡。她嚇壞了，似乎害怕一個閃神我就會過去打她。我轉身對著窗外一飲而盡，忘記自己醉得早已失去知覺。燕下班的時候，我聽到她吼著說我違背了不再接近酒精的誓言。

-          她大概是在我背後喊的。

我在外面已經很久了。沒有人看到我從樓梯上下來，或是在某條大街上經過，如果我穿過克莉西廣場時候被那些汽車輾過，還是不會有誰看到我。那幾間酒吧裏面，吧台前面傾身向前的客戶們喝著啤酒，好像馬兒就著馬槽喝水。離開的時候，我腦子裡面有一片天，那天上白色的光芒，下著橘紅色的雨，我的腦袋像是穀倉裏一角接著漏水的水桶。

-          侍者追了出來要我付錢。

我把一堆紙幣交給他，可是他說不夠。我帶著他到附近的提款機前面。我忘記我的密碼，他也記不得。我等著那場雨停，等著那片天像快鍋裡的蒸氣，從我耳朵裡擠出去。第一道靈光閃現，我看到我的手上有一疊鈔票。我就把鈔票像抓著一手撲克牌那樣子秀給他看。

-          早上，我糊裡糊塗來到奧斯特里茲車站。

查票人員找我麻煩說我沒有車票。我拿出我的皮夾告訴他們當作在自己家裡別客氣。我記不清楚我在布爾日還是在奧爾良下了車喝了杯生啤酒。接著我搭乘夜車來到布雷斯特。我在港邊吞了一杯卡瓦多。我試著租一輛車想要來一趟內陸之旅，可是他們說車子都租出去了。我累壞了，我躺在人行道上喘口氣。

-          在車上，聽到警察們提到什麼自殺，謀殺，或是球賽。

整個晚上，我就聽到一個女的，聲音尖銳，一直抱怨說她的兒子把那些中國來的磁花瓶啦碗盤啦打爛了。我從警察局裡面出來的時候，天主教堂裡也走出一對對的新人。我的手機電池已經掛了，我在一個電話亭打的電話。幾個小時之後，燕開著車子來到。

-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          一定。

我在座位上伸伸懶腰。我睡著，彷彿夢到我嘔吐在手套箱裏。

*** *** ***

地名註解：〈31-10-07 增補〉

克莉西廣場- place de Clichy- 應該說是個圓環才對的，巴黎城北蒙馬特那邊，小酒巴小酒館很多，貼個車水馬龍的夜景給各位瞧瞧：

奧斯特里茲車站- gare d'Austerlitz- 巴黎南邊的車站，隔著塞納河與里昂車站相望，門口的照片如下：

布爾日- Bourges- 離巴黎南方約250公里的一個城市，介紹一個15世紀的歐洲首富- 傑哥，下面是他的雕像的照片：

奧爾良- Orléans- 離巴黎南方約100多公里的一個城市，聖女貞德的故事跟這個城市有些關係，下面貼一張奧爾良的鳥瞰圖：

布雷斯特- Brest- 法國西北角，天涯海角，隔著大西洋跟北美大陸對望〈看得到才有鬼〉，貼張港口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