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夜，我的公寓開始生長。

長出更多的窗戶，更多門，更多的房間，走廊不停捲曲伸長越捲越長好像火舌暴長。整棟建築搖搖擺擺，像要站起來學步蹣跚。邁跳著小步，離開住宅區域，經過了一個又一個國境，像西洋棋盤上的城堡般移動。它來到高地上，轟然鳴叫，關掉瓦斯。

-          它飛了起來。

跨過底下的房子，跨過城鎮，塞車的公路，燈光下的車站一輛輛灰色車廂停駐，飛機場上一架架飛機起飛，霹哩啪啦，像是慶典上拉開的香檳奔放，古代的，瘦骨嶙峋的城堡，肥油豐滿的王子，在舞池當中，大中小提琴除了塵埃再也無法拉奏出什麼。

-          殺伐慘烈一場又一場的戰役長久以來不再有誰死亡。

它遇上一群兵士解體零碎低頭步行在村鎮路上，它開敞大門招待左右搖晃從酒吧出來的酒鬼，趴在爛泥堆中喃喃自語的瘋子，在電話亭裡狂吼撕扯話筒話機的破壞狂。

-          不動產不動了，在我的周圍。

我穿著它像穿西裝，沉重的石頭外套。我代替它的呼吸，我為每個房間吸入氧氣，如肺。我試著走幾步，頭痛欲裂的屋頂，雙手下垂在公寓的面前。我是個壞蛋，罪犯，夢想著打、砸、殺、戮，這一排建築，中斷，突然分開成為兩半，一座公園通過，一塊空地通過，一個廣場通過，一截河流，一片海灘，斷裂的海水嚇得不敢移動。石子，沙子，沙漠。

-          我躺在沙丘上面望著月亮。

房間來來去去來了又去。我置之不理。傢俱們也離開了，所有的燈泡棄我而不顧，我抓緊床鋪。等待黎明，然而我明白那清晨永遠不會為我來臨。太陽留在他的一方，白晝躲在角落，虛偽遮掩，不敢面對面的向我挑戰。我不再屬於生命的一方，我尋找掩護。

-          如同漿液倒入烤模之中，我頹倒在虛無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