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還不是那位你們在頒獎典禮酒會上遇到的幸福的出版社總編輯。我原來是個書店推銷員，開著小時候我爸載著我們到處遊蕩的老舊雪鐵龍在法國的北部來來去去。他將心愛的車子傳給我，以免愛車在野蠻人腳下受損。我曾經整個早晨在雨中行駛，雨刷的表現英勇無比。我在一個城堡的大廣場上停下來。我欲要拜訪的書店要到下午兩點才會開門。我在一個咖啡店坐下喝幾杯啤酒打發時間。

我的上司跟我說跟店老闆娘談九月的新出書之前，最好先花點時間，好好問候她的小狗的近況。我還記得那櫥窗裡，放滿陶瓷瓶罐和二手學校用書。店裡面霓虹燈閃閃發亮。聽到我在書桌間移動的聲音，女主人從底下庫房走上來。她的臉色蒼白，僵硬而不自然，臉上的肌肉緊繃。我心裡想著，她用那張臭屎臉面掩蓋生命樂趣的目的，無非是想要拖延付款期限。

-妳好，老闆娘。

她的眼睛盯著我的方向，不過她並沒有看著我。這時候我覺得她毫無必要假裝或掩藏，她滿腦袋想的，從來就不可能是生命的樂趣。

-我希望妳的小狗一直都還是那麼鐵齒。

-我的先生剛在升降機裏上吊了。

我跟著她。一隻小黑狗在收銀櫃台邊上。一個黃色燈泡燈光讓庫房看起來像個教堂的祈禱室。店老板的雙腳懸在升降機的門上。我心裡想像著一個四方型大鐘鐘擺，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是否真正存在著這樣子的鐘。

-他把繩子掛在轉輪的輪軸上面。他打了一個滑結。然後他只需要按下升降機的按鈕。

-也許應該叫醫生來。

-已經先通知律師了，他下午會過來。

我有個欲望，想要伸手到包包裡拿出相機，拍張照片貼在我的地方見聞報導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