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神經科醫生通知我得了老年癡呆症。他給我開了兩年延緩病情的處方。我回到家的時候，我的太太跟我說在前頭、她不照顧我。應該這麼說、十五年了、她不再愛我，而我還留在這裡和她一起的原因，純粹是因為我依戀這個房子、我們的貸款馬上就要還清了。她對我們的兩個孩子有一股怨氣在心裡面，我從來沒有想通過其中的道理。她禁止我嘗試接近他們這件事。我很怕她，她生氣的時候會揍我。我從來就不敢還手，那好像是對自己媽媽動手一樣。

─ 一樓和二樓是她的管制區域。

而我將地下室佈置成我喜歡的樣子。我甚至做了隔音，才不會當我拉小提琴的時候、她像個逃出籠子的野獸般出現、將琴一腳跺碎。經常，我留在那裡面連續好多天。我有麵包，火腿，乳酪，蘋果當作食物。我有一個電熱水壺，可以自己燒咖啡和熱湯。要是偶而能去「威聚府」的話真的很好。我就可以聞到另一種空氣，覺得自己到了別的國家，我會在巴托的高腳圓桌子上喝杯白葡萄酒，我也可以買份報紙坐在椅子上聽人家聊天。然而她希望我都別出門。當她看到我在我們家小院子裡散步的時候，她的眼神像一桶桶冰水澆在我身上，好像我是一隻狗。有時我會落淚，不過她應該會覺得我的淚只是雨水吧。

─ 我們剛剛結婚的時候應該是很幸福的。

可是我已經不記得了，我知道我們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可是我總是將其中一個腦袋裝在另一個的身體上。不然就是我得連數兩個一才能知道二。現在，應該好多年過去了。我覺得我都沒有在吃藥了。除了我吞下的麵包屑，它們兩個顏色相同。我看著那把小提琴，我不敢碰它。最近那一次，每下一弓它發出的叫聲就好像我要割斷它的弦似的。

─ 自從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我太太就比較可憐我了。

她從窗子裡丟食物進來給我。有一次，她下來。她說我在屎尿堆裡游泳。她從此沒有再下來過。我想不起我自己的名字。不久，我會痊癒，我將不會記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