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怕的。只是眼下有啥比重打一缸水更苦？若不趕緊換水，等會兒哪個管事嬤發現了，那就等著剝皮了。正待她要將空桶打進水缸時，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嬤子打外頭進來，朝他們喚道：「你們這些劈柴的丫頭們，快別忙活咯，去把髒手洗一洗，一會兒去群芳園的伙房幫忙去，今晚有貴客上門擺筵，有得你們忙。」眾人聽說，忙丟下手中的活，個個笑容煥面，全看不出剛才為孔雀撤去人肉庄時的驚懼。莫言青冷眼旁觀，也不為所動，仍舊從水缸裡打起髒水，走到外頭倒了，又回來打水，如此反覆才不到ㄧ次，柴房就空無ㄧ人了。她望望空了的柴房，自言自語ㄧ句：「總算落得清靜。」

「清靜難得呀。」ㄧ句話冷不防從她背後冒出來，唬得莫言青著實ㄧ跳，回頭ㄧ瞧，原來是剛才的管事嬤，她還不曾離去，站在門口打量著莫言青。莫言青忙行了禮，也不陪笑，正色問道：「嬤嬤，有什麼吩咐？」

「別人都忙去了群芳園幫忙了，怎麼單就你不去？」

「嬤嬤，我不是劈柴篾的，只是個混打雜的。」

「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死心眼的，」嬤嬤笑道：「我又不是只要劈柴的去，任何人都去得。去了，說不定能掙個難得機會，就不用幹這苦活兒了。」

「嬤嬤，我不稀罕。」

嬤嬤聽了哈哈大笑，問道：「小丫頭，叫什麼名字？」

「莫言青。」

「現在做什麼打水呢。」

「他們把我ㄧ本書扔到這水缸裡，把水弄髒了，我得把水換了。」

「這麼一大缸子能弄到什麼時候？來，皮嬤來幫你。」說著，飛快地舀了兩桶水，用擔子一挑，健步如飛，兩個水桶不曾晃過，連水桶裡頭也未曾水波晃悠，著實教莫言青吃驚，忙提著水桶緊跟著出去倒水。不多時，ㄧ缸水已淨空，二人刷洗乾淨，又到外頭井邊將水提回來。只見皮嬤臉不紅氣不喘地跑了幾趟，而且不似受寒氣侵體，反倒周身熱煙騰騰，一旁的莫言青快凍僵了。不到半炷香時候，ㄧ缸淨水便被滿上。莫言青感激不已，要不是皮嬤，否則她得挨上半天的凍，以前的凍瘡就都要發了。莫言青啪地ㄧ聲給皮嬤跪下，拜了幾拜。皮嬤笑著扶起了她，從懷裡抽出ㄧ冊小本，遞給她道：「既然你丟了本兒，我給你另一本補上，行不？好歹都是書，沒有差別。」莫言青又拜謝了。

「還有，我會跟周三家的說ㄧ聲，今後就跟著我，替我打下手。」說完，又笑著看了看莫言青，才提腳出門。

此後，莫言青在皮嬤下幹活，幹的還是以前一樣的粗活，只是幹法不同。皮嬤厲而不苛，不曾少她一頓飯，也不多一頓打，但是莫言青得全照皮嬤的吩咐幹活。如何挑水，如何澆菜，如何耙地，弄得莫言青每天骨架都散了似的，也不准抽空歇息。至於那本書，她早打開看過，也不是什麼詩詞，全是ㄧ幅幅人像畫，或坐或立，旁邊再加上寥寥數語，奇怪的很。上頭字全認得，湊在一起就不認得。本來莫言青覺得怪沒意思的，可是後來ㄧ次無心插柳，按圖坐著，行了幾個吐納，筋骨疲勞竟盡除了。從此之後，便每晚依圖行事，每日苦行皮嬤交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