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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2/22 22:31:17瀏覽1041|回應0|推薦7 | |
海裡的波濤,不止把我們從大陸地理位置上切開,更把我們從歷史中母親臍帶中剪斷。不管是三十八亦或三十九年就這樣突兀的一個分水嶺,我們在這個孤島上重新開始,是軍人,是原住居民、是流亡人,還是來不及回大陸跑單幫、討魚郎….從此,一水之隔,親人成了夢中的影像,祖先變成了紅紙依歸的神位,這般無聲的低泣每位遊子無告的心。 在1945年國共內戰大爆發之前[2],中國已經打了八年戰。報廢太多人,國民黨抓兵也到長樂文石村。我的父親第一次抓兵時,從樓頂爬瓦屋逃過,卻在第二次徵兵中,自願代替大伯充軍。大陸堂哥振康轉述祖母口述:『二叔抓兵之後,我祈求玄天大帝顯靈,救我的孩子免於兵戎之亂,一天,村裡幹部到家中通知,孩子腿上長了膿包。我每天送草藥給集訓中的二叔,都不見效,外地來的軍人怕傳染給其他人,就命我把孩子帶回來,真是謝天謝地』至今我娘家仍然供奉玄天大帝為家神,早晚馨香一炷,我明白了。 自1949年周中峯率領國軍進駐馬祖,旋即於1950年 長者回憶的説:『一年內有半年為軍方派遣公差,或以小舢舨將軍用物資運送各據點的補級運輸、或挑沙挖建防空洞…除未支領任何報酬外,動輒得咎,罰站、罰跪、挑糞是常有的事。更苦的是無法出海,斷了生計,家人只得地瓜粁裹腹,而能出海補漁日子,每個人也必需有三份鐵牌,用以確認身份外,沒來由就罰不准出海,保密防諜更是滴水不漏』。 『牛角山上曹姓纏足婆婆,某日適逢颱風夜,點燃小撮草繩,靠細微光源,照看自己家中的鴨子與否安好?經對山通報,軍方馬上派人到現地,不幸隔壁曹※和,站在門口排尿,便這樣莫名的備擄獲罪名,關至338[3] 酷刑烤問』。 一次,漁船入港,軍人拿新台幣要與牛角村曹氏『顯公』買魚,尚在用銀元為交換貨幣的當時,曹姓長輩對紙鈔(新台幣)的陌生,自然要求以銀元交換。『※顯』除了未如願取得銀元為交換媒介,還以帶高帽,自行敲鑼,口中叫著『※顯,不收新台幣…』遊街式懲罰。這種羞辱性畫面,宛如默劇場景,無聲卻有張力,為軍政經濟改革宣導,但手段讓人錯愕。 望著綿延山路,父執的長輩都曾挑沙擔石,從山腳到山頂,一畚箕、一扁擔、一腳印。認分、堆砌,那些年也曾有年少,我宛如讓掉入時光隧道,一群穿著破舊、頭頂斗笠、默默低頭挑沙石,吃力爬山…一個居民口中『臭臭臉』[4]的軍人,大聲嘶叫、痛罵,甚至鞭撻,我回頭轉神,一切都不希望是真的,可惡的軍人。 這個『臭臭臉』的軍人,據查證為孫※強,第二度調防馬祖任職政治部中校主任。一位姨輩回憶說:『那年,我十歲,去澳口挑沙,當我朗讀掛在澳口上的民主、民權、民生主義[5],准挑一擔沙時,忽然後腦勺兩個辮子其中一條喀叉被剪斷,那位大光頭『臭臭臉』不喜歡我留長髮,隨候他就叫我去理髮店,剪掉我的長髮,讓我傷心很多天…。』 事了,軍人進駐也不都是與陰暗面相遇。持平而論,即早,島上仍有部分居民吸食鴉片,因軍管的嚴刑峻罰得以根除,即中,新生活運動,確實改善居民生活習慣,只是從軍政到訓政整整走了36年,有些長。 民國三十九年第339師之1015團接替仍屬海軍巡防處作戰管制。到民國四十年元月,九十二師接替防務,不在屬海軍巡防處作戰管制,獨立為最高指揮部,並直隸於台灣防衛總司令部。民國四十一年第18師由金門移駐馬祖接防,師長孟述美接任指揮官,同時將馬祖防務撥屬金門防衛司令部。民國四十三年第18師第53團由金門歸建,替代反共救國軍戊守白犬列島[6]。這時馬祖四鄉五島才正式規屬正規國軍防務。 馬祖彈丸小島,地脊民貧,本來依賴福州油鹽柴米與民生必需品,因大陸失陷而斷貨。牛角村花婆婆說她16歲,為了換50斤米給生病哥哥吃,從北竿嫁來南竿,沒有花轎,用四方桌的桌面翻過來當花轎,靠著舢舨搖阿搖,動都不敢動…桂香奶奶說,家裡窮到連一粒米都沒有,到海邊檢海螺,順道找塊小凹、光亮石頭注下海水,經曝曬蒸發之後,挖出薄薄粗鹽,帶回家配地瓜粁,還來不及回神,奶奶接續的說『那有什麼肥皂,收集男人尿液,浸泡衣服,再用水溝水清洗,這叫洗衣』當時,島上連糞便都有人收購,哪有什垃圾?居民以地瓜為主食。 在台北方面,為安置國軍及其眷屬自顧不暇,也無力照顧馬祖,傳統戰爭又特別注重陣地工事的修築,當時馬祖是岩壁石島,無樹可伐,構築防禦工事亟需建材,自然無料可用,於是民居的門板、田梗上石塊、漁寮的民屋,被軍人搬走利用,加上軍民言語溝通障礙,衝突自然時有發生。 此外,軍人及政府機關強制無償佔用民居。牛角耆老曹伯伯說,一日,家中來了幾個人東看看西瞧瞧,比手畫腳之後,第二天我與新婚妻子,就得搬遷樓下,自家二樓就無償被佔有,隔著木樓地板,樓上時有審問犯人叱責、怒罵聲,穿過耳際,令人顫慄不安。 或許因為戰爭重壓,生活困頓,長輩忍下離亂內傷,以最卑微和渺小成全了軍民同島一命事實。是軍人、是原住居民、是流亡人、是跑單幫者,還是靠岸歇息討魚郎(來不及上岸)…大夥就在這個孤島上相互取暖,重新低頭開始。 打開討漁郎命運枷鎖 爸爸說:『翻開馬祖近百年史,馬祖最繁榮優質時段有是晚近十多年,人們有能力如願進出大陸、往返台灣,出國觀光、考查與探親…』我問:『抗戰結束,烽火的內戰正燃燒大陸國土,馬祖列島在此偏安近四年(1945~1949)這期間商業興盛、華洋百貨、鴉片娼館林立,尤其是白肯島….』『相較之下,那四年比較有機會賺錢,但土匪猖蹶、幣值貶抑…人心不安定,況且這時代當地人為官最多的年代,自己選出的人管理自己…民主與自由是無價…』爸爸這麼回應。 聽爸爸一席話:與其說,馬祖人民最大心口的痛,莫過於國共對抗,封鎖福建之路,兩岸間一直擺盪恐怖平衡與若即若離的動態平衡之中。不如說,當年福州淪陷、平潭失守,馬祖卻能屹力至今,成了歷史意外,這除了時代背景外,憭倒第七十四軍、勇敢游擊隊、首批國軍進駐以及長輩承載苦難,改變海島之討漁郎命運枷鎖。 而我,以身為『他們』的下一代為榮。( [3] 338為現調查站。 [4] 長者將這位理個大光頭,囂張跋扈、不茍言笑,臭個臉的軍官,暗自以方言取其馬祖方言,外號為『臭臭臉』,當作者追問官階與姓名時,長者同聲說:『那樣時代,誰敢多問?隨便安個罪名,就是軍法審問侍候』 [5] 政治宣導,將國父的三民主義中民主、民權、民生的意詞,掛在出入地方,來教化居民。 [6]民國三十九年第339師之1015團接替,由該師副師長陳威那上校指揮,仍屬海軍巡防處作戰管制。民國四十年元月,九十二師接替防務,由師長李毓南少將統一指揮,為防區最高指揮官,並直隸於台灣防衛總司令部。民國四十一年第18師由金門移駐馬祖接防,師長孟述美接任指揮官,同時將馬祖防務撥規金門防衛司令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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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