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地契

小時候, 總是被媽媽找去福沃收房租，一家、二家…媽媽總是叮嚀我們要有禮貌，收到房租要敢快回家。一次，五、六歲的菊妹與我到福沃收租，路過軍醫院,妹妹提議進去“探險”隨後的我，刻鐘內就暈倒了,急壞妹妹。

雖然經歷慌亂,我仍然堅持要去收租金，回程中我們付出的代價~是天拉下黑色幕簾。我們趕路中,我問妹妹:『爸爸的房子在那裡？』小女孩無辜眨她的慧黠雙眼，她想的應該是這麼晚回家，怎麼辦？

『爸爸的房子在那裡？』二十多年過了,我懂。

一次，從不讓我耽誤公務的爸爸要我返台一趟。二話不說，填下休假單飛奔中和。這般火急只為一張紅紙~爸爸的地契。

原來,媽媽得海默氏症之後，衣櫃中的衣物只有我打翻整理，爸爸認為只有我才會將我認為不重要東西扔棄, 這明芳的家地契幾經父女翻箱中,翻滾出我的記憶,是呀！我記憶中有一疊紅紙,裡面書載:※※君將座落※※房屋(土地)讓渡(或出押)依清先生，有指印,有證明人....

『爸爸不是有“一疊”不是有白犬，有東湧,有福澳、有北竿塘…』我忽然不迷糊想起來。

爸爸說:『是呀，我運氣好，賺了一些小錢，從台海危機40年代到戰地政務60年代，海島居民靠海維生，有時漁獲欠收，生計成困難，部份叔伯只得變賣家產或借貸來維持生活，那些房(地)契都是叔伯難以度日下辛酸史…由於島嶼地質貧瘠，持分少,對每個家庭都僅有小小一畝。趁這幾年,我陸續挨家挨戶找到抵押品的主人或他們孩子,都親自送還他們…對你的哥哥弟弟來說，不差這一畝地，一簡屋，但對他們而言,可是全部或唯一的回憶。所以，我全部還給他們了』。

『…唯有這一戶，因為只有女娃兒,現在座落處已為她們近親使用，不好唐突還給誰而耽擱，前幾天聽說地政事務所土地重登記，才急得將妳找回來，或許能找回紅紙押契，還給她們…便於她們辦理所有權….』我默默聽著，媽媽生病這些年，爸爸從沒有要求我回家探望，家中有喜慶，爸爸從沒有要求我回家同慶，家中姊妹或有微言，爸爸總是淡淡說:『她忙』。

    或許“一疊”複數變成單數,或許從沒聽爸爸說過，我真的把它扔了。我想爸爸繼續翻箱搜索幾天，過後，爸爸慎重在電話那端說:『因為妳粗心，扔了契約，或許因此害得她們不好意思去登記，妳去跟明芳姊妹道歉,並請她們去取得所有權….』我只得乖乖聽話稱是，爸爸可是很少對我動怒。

之後，我拜託明芳同學我的同事芝芳為這事畫下句點。

    原來，我收房租中的主角『房子』,爸爸從不認為是他的，跑腿的我們當然不知道 『房子』座落何處？之後幾年,我與爸爸提起，明蓮想買我們“起頭厝”爸爸笑著跟我說:『有人這麼需要呀，就割愛吧！』。

當然，爸爸說服我接手他“老窩”時，也是豁達說：『他們(兄弟)或許是想要，但不一定喜歡，我確定妳喜歡，所以決定交給妳。

更重要是是，這老窩滿盈了妳與孩子童年回憶…』我無悔對爸爸百坪的老窩挹注財力與精力。數十年如一日。

   『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將“老窩”分割給您』前些日子，我跟哥哥這麼説。

~~爸爸地契挹注的精髓，才是萬貫家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