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載的父女緣—5之4

自從完成我到美西的任務，回到台灣過著真正退休優遊自在的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在寒冷的冬季裡寒流來襲凍得不想爬出溫暖的被窩，可以繼續裹著暖暖的被子，享受冬季裡的溫暖。在下著大雨刮風天裡，可以不用騎著車子趕去上班，我就覺得好幸福，這時心中最感激的就是父親在五十幾年前的遠見。

自小看著母親經營雜貨店，一年到頭忙得像陀螺團團轉，每天一大早就得開門做生意，晚上也常遲至十點才關店門，因為村莊裡的人們一早就要來買醬菜才可以吃早餐，晚上又得為了來採購貨品喜歡聊天的村民陪她們聊天。

一年裡只有農曆年初一休息，這種幾乎全年無休忙碌的生意人，我從心底害怕。長大後絕對不當生意人。年少時好羨慕村莊裡有幾個在鄉公所或縣政府上班的村民，她們都有星期假日可以休息，將來長大我也想過著有假日的生活呢！

當我和妹子從省女初中畢業也考取高中部，想繼續就讀省女，但父親卻提出他的遠見說：「花蓮的高中升學率是全省最低的，如果妳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又沒有一技之長，要如何謀生呢？」他又接著說：「不如去考商職吧！學學如何做生意，將來還可以在家幫忙母親當個好店員。」

我一聽嚇得直搖頭，並堅決說不去參加商職考試，當時父親聽了臉色發青，因為他的父權受到女兒極力的抵抗，最後父親丟下一句話，他說：「妳只好去考考師範學校，不想學商女孩子當老師也是不錯的工作。」

妹子和我只好聽父親的建議參加師校考試，很幸運我們兩姊妹都考上了，當時是村莊裡驚喜的好消息喔，許多村民都來向父母道賀，外公更是高興極了，只可惜那年暑假我慈祥的外公就升天了。

考上師範學校規定要住校，讓父親覺得要和我們相處的日子會少很多，何況師範學校當時把我們像軍人那樣的管理，每個星期假日還得輪流當值，不能每個星期假日都回家，所以兩星期才能回家省親。

父親在心裡覺得他的女兒長大懂事了，每當我和妹子回家就不再板著臉嚴肅的和我們說教，父親竟然能用和藹親切的語氣和我們話家常，關心我們住校生活和學業上的問題，每次都說雖然讀師校也要很認真，不要因為沒有考大學的壓力就放輕鬆，現在想起來還真是慚愧，當時的我正迷戀電影，平常只關心市區放映那些好看的電影，把讀書這件事放一旁，考試到了開開夜車，臨時抱佛腳也就過關了。

師範學校快快樂樂輕輕鬆鬆讀著，和同學同吃同睡有著革命般的情誼，本以為從此能過著自己規劃的生活，哪知在差一個月就要畢業時，接到父親突然離世的噩耗，這晴天霹靂的哀慟深深的打擊原本樂觀大方的我，更不想讓別人知道父親離世的原因，如果有不知情的同事問起為何那麼早就沒父親，我會說出父親是心臟病或者其他的重病去世的。

這種自卑心像魔咒似的啃噬著我，每當新聞媒體報導哪個家庭有親人自戕，我的心也跟著再被刺痛，會在夜裡作惡夢，夢醒時會問問天上的父親，為何會那麼狠心突然拋下正年輕和年少的妻兒，猶記得父親的葬禮在簡陋和哀傷裡草草辦理完畢，抬著父親棺木的村民還說：「從來沒有抬著那麼輕鬆的棺木。」

當時抬棺木的村民快步的走著，我用小跑步才跟得上他們。在父親棺木被放進墓穴中，用土掩蓋時我大哭後昏倒在墓旁，醒來躺在臥室裡更加傷心的哭著，雖然父親生前和我們的互動不是那麼緊密親愛，不是像別人的父親那麼慈祥和藹，但父親畢竟是我們全家的支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