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載的父女緣---5之1

十八歲那年，還差一個多月，就要從師範學校畢業，卻在某天半夜裡，接到母親的長途電話，告訴我晴天霹靂的噩耗，父親走上自戕之路，離我們全家人而去，躲到另一個不被打擾的世界裡。

正是花樣年華的少女，對世界充滿憧憬的我，卻因父親突然的離世，使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憂傷和孤單中。想起詩經上寫著「無父何怙」我的眼淚决堤似的流下，心中有著無比的恐慌害怕。

回想十八年來和父親的互動，只能用幾個字形容，就是：「只能遠觀，不敢親近」但家中卻少不了父親的存在。因為母親只會在家中做做雜貨生意，一切在外的事情只有父親才能辦成。

身為長女的我，在父親突然過世後，母親交代我去辦一件重要的事，到銀行提領父親的存款。這在當時還是個學生的我是破天荒的事，從沒進過銀行領錢的少女走進當時心中很森嚴的銀行，難免心存害怕，緊張得雙手發抖呢！

自小和弟妹們就害怕面對父親，尤其是在餐桌上。每當看到父親要和我們一起吃飯，我們三姐弟都低著頭，趕緊把飯碗裡的菜飯，快速吃乾淨，就匆忙離開飯桌。父親常喜歡在餐桌上說教；最常說的就是：「女孩子要學會持家，不能只會吃飯桶中的飯，什麼都不會做那會被人家笑的。」

外公常在我們姐弟面前說：「你們的雷公來了，還不表現好些。」因為我們犯錯時，父親常不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就大聲斥責著。慈祥的外公看在眼裡心中很不忍，也心疼他的孫兒被父親大聲斥責而嚇壞了。但卻不好當面駁斥父親，只能用反諷幽默的話提醒我們，所以常用「雷公」稱呼父親。當時年幼的我們也默認這個不是那麼好聽的外號，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幼稚無知，為何會同意外公用這樣的外號稱呼自己的父親呢！

父親自三歲就是失怙的孤兒，當年奶奶的在爺爺過世不久，腹中還懷著姑媽，就為了生存而改嫁，父親被伯公收養，因為不是伯公的親生孩子，所以自小就得要幫忙做生意，在二水車站當販賣生，只讀到日治時期的公小學，父親想念著奶奶直到十七歲才偷偷逃離伯公家到基隆找奶奶，當時奶奶說：「你年紀太小為何獨自跑出來可以養活我嗎 ?」父親聽到蠻難過，想不到千辛萬苦脫離寄人的日子，找到自己的媽媽，沒得到溫暖的歡迎卻是潑冷水似的疑問，父親毅然去商船當水手。

工作幾年後，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父親還是繼續當水手，直到二戰末期，日本很需要船隻參予戰爭，父親工作的商船當然被征調，父親的同事趕緊帶他到花蓮港上岸，才沒有被日本海軍當炮灰犧牲可貴的青春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