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悲歌
      嘉義，古地名叫「諸羅」，緣於其東側諸山羅列、群峰連綿，因而阻擋西南季風的水氣，蘊育了眾多千年老樹。台灣割日之後，日本人覬覦山上珍貴檜木，爰於1912年完成阿里山森林鐵路，以便砍伐參天古林，運到嘉義製材所製成木材，供人使用；其中，有不少上等檜木及扁柏運往日本，修建神社，明治神宮「大鳥居」就是取自台灣的千年檜木（註一）。
      一百多年前，阿里山還是飛禽走獸的樂園、原住民的獵場，平地人都不敢前往探險。森鐵完成之後，猶如一把利刃，插入阿里山的胸膛，經過一甲子無止盡地砍伐，阿里山完全走樣，作為森林代表的「阿里山神木」，也在1956年遭雷擊焚燬，獨留軀幹佇立於鐵道旁。年輕時，曾搭乘森鐵前往阿里山旅遊，就在神木旁拍照留念；1997年夏天，連日豪雨，軀幹含水過重，一半傾倒在軌道上，翌年全部放倒，阿里山神木正式走入歷史。
      總統府繼去年展出「屹立不搖陳澄波特展」（註二）之後，再次以陳澄波（1895~1947）畫作為題，展示阿里山林業開拓史，以及因林業而繁榮的諸羅城。1930年代，陳澄波所畫的嘉義街道，有西式洋樓、電線桿、人力車、撐著洋傘的摩登婦人、光亮潔淨的店面…等；對那個年代而言，這些都是文明進步的象徵。日據時期，嘉義被譽為「檜木之都」，而位於北門地區，占地寬廣的「嘉義製材所」，號稱「東洋第一」，是嘉義木材業的中心，也是阿里山百年林業的縮影。這些景象，都可以從泛黃的老照片，以及陳澄波所描繪的畫作中，窺見一二。
      陳澄波多次到阿里山寫生，有的用畫筆與油彩，更多的是鉛筆及鋼筆的素描，雖然簡單的構圖和線條，無不印記著他的足跡。他畫了一幅杜鵑花，這是產自阿里山的「森氏杜鵑」，是日本人類學家森丑之助（1877~1926）發現的，因而以其姓氏為名；這幅杜鵑花盛開的油畫，用色大膽、線條粗曠，暗色的背景襯托綻放的花朵，十足表現後期印象派的畫風。陳澄波畫作大都以鄉土為題材，足以讓後人如同搭乘「時光機」一般，體會那個年代的美麗與哀愁。
      所謂：「樹大有神」，由於人類的貪婪，參天巨木紛紛倒下，日本人乃於1935年在阿里山興建「樹靈塔」，以為祭祀；即使開發阿里山森林的倡議者一林業博士河合鈰太郎（1865~1931），也感慨而賦詩曰：「斧斤走入翠微岑，伐盡千年古木林，枕石席苔散無跡，鳴泉當作舊時音。」雖然阿里山森林已於1970年不再砍伐，但要恢復舊觀，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註一：參見https://www.backpackers.com.tw/forum/showthread.php?t=939042
註二：參閱【二二八事件70周年】乙文。

陳澄波所繪的「嘉義街景」，具見當時嘉義的繁榮景象。

阿里山森林鐵路把山上的巨木，一列列地運到山下製成木材，供人使用。

陳澄波所繪的「嘉義製材所」，當時已用電力及現代化的機械操作。

嘉義街道的老照片。

陳澄波所繪的「貯木場」，被稱為林木「屠宰場」。

林業博士河合鈰太郎親筆所題的詩句。

阿里山尚存的參天巨木。

被砍下的巨木，其根部內尚可容納10名孩童在裡面嬉戲，足見其巨大無比。

陳澄波的「婦人搬運木材」素描，地點在交力坪。

陳澄波（中）與友人合照，地點在那遮平車站，海拔1720公尺，已接近阿里山上。

阿里山森林鐵路的路線圖。

陳澄波所繪的「森氏杜鵑」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