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姑神的故事2014年三月六日本文寫完定稿

                                                馮濟灝

                                                March. 2, 2014

                                                於多城

這個主題，在我心中存了很多年，始終沒動筆。在寫紫姑神的故事之前，我先貼蘇軾貶黃州時所寫的子/紫姑神記大家看看。我先說一句：蘇軾在黃州共寫有這樣的「記」十一篇如下：

《石氏画苑记》、《胜相院经藏记》、《黄州安国寺记》、《應夢羅漢記》、《秦太虚题名记》、《遗爱亭记》、《趙先生舍利記》、《子/紫姑神記》、《天篆记》、《画水记》、《雪堂记》。

這十一篇，我沒有全看，看過的如：應夢羅漢記與趙先生舍利記都有時間和署名。全不似信口講故事。也就是說，他除非鑑別有誤，並非胡扯。稍後我來說說蘇軾這篇記錄，以及一些紫姑神的故事。

*我很重視的文字有署名，也有日期。想蘇軾亦同。

*****

元豐三年正月朔日，予始去京師來黃州。二月朔至郡。
至之明年，進士潘丙謂予曰：「異哉，公之始受命，黃人未知也。有神降於州之僑人郭氏之第，與人言如響，且善賦詩，曰，蘇公將至，而吾不及見也。已而，公以是日至，而神以是日去。」

其明年正月，丙又曰：「神復降於郭氏。」予往觀之，則衣草木為婦人，而置箸手中，二小童子扶焉，以箸畫字曰：「妾，壽陽人也，姓何氏，名媚，字麗卿。
自幼知讀書屬文，為伶人婦。唐垂拱中，壽陽刺史害妾夫，納妾為侍妾，而其妻妒悍甚，見殺於廁。妾雖死不敢訴也，而天使見之，為直其冤，且使有所職於人間。蓋世所謂子姑神者，其類甚眾，然未有如妾之卓然者也。公少留而為賦詩，且舞以娛公。」

詩數十篇，敏捷立成，皆有妙思，雜以嘲笑。

問神仙鬼佛變化之理，其答皆出於人意外。

坐客撫掌，作《道調梁州》，神起舞中節，曲終再拜以請曰：「公文名於天下，何惜方寸之紙，不使世人知有妾乎？」

余觀何氏之生，見掠於酷吏，而遇害於悍妻，其怨深矣。而終不指言刺史之姓名，似有禮者。客至逆知其平生，而終不言人之陰私與休咎，可謂知矣。
又知好文字而恥無聞於世，皆可賢者。

粗為錄之，答其意焉。

******

蘇軾的文章詩詞，很少虛構，至少我沒看過。白居易寫琵琶行，或許只為了最後一句：江州司馬淚沾襟的自己，編的故事，這不是蘇軾的風格。也沒有任何線索證實蘇軾信佛或信道。他是儒者。這篇子/紫姑神記註明了日期，以及旁者進士潘丙以及黃州的客居郭氏，發生的事情是他親身經歷降紫姑神的過程，以及以草木紮人形，以二童扶人形書寫與跳舞的過程。書寫方面，與西洋降神的自動書寫(Autowriting)大旨相同。先是潘丙和他講：你發放黃州，沒人知道，郭家降紫姑神，預知你的到來。

*我並非是很有學問，甚麼都懂。這一段若是說錯了，朋友來指正，以便修正。本文既然定義為小說，固然還有嚴謹，鬆動處當然也有。

紫姑告訴他自己是何人何氏，因何而死。死於廁。以長筷(箸)書寫了幾十首詩，蘇軾認為敏捷妙思，有幾首帶有嘲弄。紫姑神希望蘇軾能讓世人知道她的才華。這是蘇寫子/紫姑神記的原因--讓世人知道生前何媚以及死後紫姑的才華。

這篇「記」裡面有兩件事情值得一提：蘇軾問了紫姑神，神、佛、鬼的變化真相，她的回答，蘇軾半輩子也沒聽過。可見未知 (The Unknown).超乎宗教經典的說法。究竟為何，蘇軾不談，可惜！

紫姑神向蘇軾講：世間講的紫姑神不只她一人，多得很。如她這般煢然獨立，有才者怕是向來所無。可見宋代之前就有很多紫姑神，中華神鬼道，降神當然沒有一定來者是誰。以紫姑為名的降神當然有可能很多紫姑，蘇軾之前至少聽說過，甚至看過他人降紫姑的。紫姑降神，唐代之前就有，蘇軾經歷的這次，透過子/紫姑的自動書寫，冤死在唐代。後人談紫姑神，大多以蘇軾所說為準。不管降者是何媚的靈與否。這段故事，敘述了強搶民女何媚的刺史以及善妒的大婦，將她殺死於廁。這是唐朝的故事，與唐代之前的紫姑降神顯然不完全一樣。不過先唐的南朝劉叔敬在《異苑》中談到了紫姑神，約略是蘇軾陳述的接近，唐代的《顯異錄》所記載。與蘇軾所說更為吻合。蘇軾當然有可能看過這些前人的書。這並不妨礙蘇軾所寫子/紫姑神記的內容是他的親身經歷。

*有關《異苑》和《顯異錄》所載，參考了《東方人文學誌》中博士生郭麗寫的廁神紫姑探悉一文 (2008年)。所舉兩書，我沒看過。我想說的故事，和學術論文沒多大關係。

所謂扶鸞或扶乩均為蘇軾文中所說，紮成人形，把長筷置人形手中寫字的更抽象化，為同一源流，台灣閩南降神用的扶鸞，又稱「轎也」兩人手扶一物狀如板凳(閩南語讀為--轎也ㄚ)，利用其一腳寫字；所謂扶乩，音轉於扶箕，就是畚箕，原稱糞箕。我認為農業中華，利用人畜糞便製作腐土為堆肥。運送腐土的工具就是糞箕，因為不雅，而音轉為畚箕。兩人手持畚箕兩耳，箕插一支竹棍，或筷子在沙上書寫稱為扶箕，台灣稱為扶乩。蘇軾看到紮成人形的作法，是最原始的作法。

稍為追溯一下中華信仰，以便於了解後面要說的紫姑神的故事：中華從未產生過較高層次的信仰。比較有意義的傳統為祖先崇拜，源於殷商，爾後普遍存在於社會的僅為原始社會的萬物有靈論(Animism)。今日尚能觀看三四分的正是沒有教義的道教。道教養生術有一部份為生活經驗累積，演變成氣功等，有益健康，就算房中術談男女交媾頗符合當代性學理論，遺世有白行簡所寫天地交歡大樂賦

。萬物有靈演變的召神術，召紫姑神僅為其一，也不是濫觴。

儒道傳統為理性主義。多數儒者在外表如韓愈，多不談怪力亂神，民間的多神習俗同時也吸引知識份子，這是私下的事情。多神信仰有很多遺傳(Legacies)，也由知識分子寫成書。在儒者眼中，荒誕不經，不值得一顧。可是也別忘了，春秋戰國，齊和楚地最盛，有謂：齊諧者志怪也，且不談志怪的內容牽涉鬼神，其中的想像，刺激了文學興起；楚地多巫，楚辭多篇章描述了巫文化。也就是說，知識份子一面排斥了怪力亂神，另一面也創作了很多志怪的書。

*看看莊子裡面一些寓言，那些想像，可能就來自於志怪。屈原九歌是優化楚巫的降神辭，今日道教降神也唸唸有辭，只不過俗俚罷了。九歌同時也告訴我們當時楚地有那些神。楚王和神女交媾，究竟是夢中，還是真的和降神附體的女巫交媾，一直是個迷。至少我們知道，楚地的信仰和希臘/羅馬擬人化(Personification)是類似的。這就是中華民間信仰的基礎。楚王的故事，留下了「巫山雲雨枉斷腸」的絕美豔辭至今。我推想當時情節，該是和女巫交媾，女巫為神女附身。希臘/羅馬神話中的神和人間男女交媾，該是人和附身於體的異性交媾，或反之。情況一樣。談西洋神話的學者幾乎沒有誰有這樣的理解。唯有橫跨中西古史，而非限於文學者，才能比較歷史，做出推測/假設。

志怪之書，往往不知作者是誰，中華歷史中，以進士的高程度寫志怪之書的，前後僅得兩人，一為宋代洪邁的《夷堅志》，一為清代紀昀(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除了傳抄放野軼(異)聞以外，多含自己親身的靈異經驗。兩人的文筆典雅洗練，絕非所謂的道教的道士能比。

*蒲松齡的《聊齋志異》並非自己創造的，他根據過往的志怪傳說與文字，加入自己的想像，成為二度創作。《西遊記》、《水滸傳》等莫不如是。《紅樓夢》為創作，少數的例外。

此處，我摘《夷堅志》記載紫姑神故事三五條，以我的文筆和了解來講紫姑神的故事。我想不論《夷堅志》或是《閱微草堂筆記》都需要相當深厚的中文程度才能讀通，這已經超出當代中語文使用者的能力了。就算是我來學習講故事的嚐試吧。自古以來，多數小說為改寫前人做品或文字，尤其是說書文字，這樣子寫出道路來了。

紫姑神的故事之一：西安紫姑          

                                    洪邁《夷堅志》卷十三

吳興人周權 (巽伯)在乾道五年的時候，任衢州西安縣的縣長。他請了在地的洗延年當幕僚。洗擅長降紫姑神，紫姑預測未來的事情，往往靈驗。她也能詩文，文字清新敏捷，頗有可觀，讓人頗是意外。周權有空時，會在旁觀看。

有一次，他在洗延年降神的時候問紫姑：這喜鵲聒噪，叫聲甚急，到底有甚麼事呢？紫姑寫了一方對聯：窗前接接緣何事？萬里看君上豹關 。(注一) 周權笑道：我不過是小小的地方邑長，大仙講的未免太言過其實了吧！

注一：接接為擬音詞，模仿喜鵲的叫聲。豹關出自楚辭，在楚的巫文化中，認為天帝住在九層關之上，有虎，有豹等猛獸關關把守。上豹關的意思就是，要高昇了。中華道教，老莊僅僅是虛掛的頭銜，楚國巫文化和道術很有點關係。

那日，周和衙門裡的小聽差一起扶箕，畚箕突然奮動起來，把筆頭指向周，頓了一陣子，好像凝視他一樣。在場的人都嚇壞了，筆頭轉回後，寫了幾十個字。大意說：縣長您，平日臉上發暗，沒有流光，今日可不一樣，犀骨顫動 (注二)、額頭兩邊的日月角與額頭(天庭)清亮透徹，三七天內必有升官的消息報來。記清楚了，就別說我瞎謅的。說這話時已經是十月下旬了。到了十一月十三日，上面的大程官從臨安來發布命令，又過兩日，省帖下來了 (注三)。說是他查獲偽造的楮卷有功(注四)，昇官一級，任督察審察，距當時扶箕的時候，僅十八天。

注二：原文為「犀顫」。為面相學術語。面相學中有一支專談骨相，兩眉之間，若有微微隆起之骨，直達額頭，稱為犀骨。被認為是貴相。通常有犀骨的人，天庭多飽滿。主聰明。頗有靈驗。

注三：此處講的省帖，指的該是尚書省(如今日行政院)下屬的吏部發出來的公文，也就是人事命令。

注四：楮卷是宋代印發的紙幣。我以此判斷這是中華近代化的開端現象，後日近代化夭折了。

這樣又過了三年，周權從左藏西庫監，調昇婺州主事，洗延年隨他上任。周權意欲請鄉僧智勇當住持，問仙道：這位僧人著實讓人喜歡，能彈琴、下棋。上仙能不能寫一封推薦呢？紫姑拿起筆來就寫成了，其中的警句有：指下七弦彈徹古來之曲；局中一著深明向上之機。用詞不但美麗，而且含有禪理。

通判要宴客，請周權選些官妓陪酒。周權在席間召紫姑神，希望紫姑能寫一首詩/詞助酒。紫姑仙問題目，周指著花瓶裡的一捻(束)紅牡丹說，就用這捻紅牡丹為題吧。仙又問：那用甚麼韻？甚麼詞牌呢？周有意選最難的詞牌，最難諧的韻，用瑞鶴仙為詞牌，用「捻」為韻。紫姑立刻寫道：

請注意：本詞斷句，經過幾次判讀，並與古人詞作比對。以此為準。網路所貼，大多有誤。 

瑞鶴仙 (注五)

睹嬌紅細捻。是西子當日，留心千葉。

西都競栽接。賞園林臺榭，何妨日涉。

輕羅慢褶。費多少，陽和調燮。

向曉來，露浥芳苞一點，醉紅潮頰，雙靨。

姚黃國艷，魏紫天香，倚風羞怯。

雲鬢試插，引動狂蜂浪蝶。

況東君開宴，賞心樂事，莫惜獻酬頻疊。

看相將，紅藥翻階，尚餘侍妾 (注六)。

詩詞寫了出來，使用音樂搭配吟唱。此外還寫了一些詩文，都有誦讀價值。

周權在邵熙甲寅年在福建安福任參議官，我的大兒子在福州當差，得知上述的種種故事。

注五：瑞鶴仙這個詞牌比較少人選用。格式上有二言、三言、四言、五言、六言參差。以唐宋語文習慣來講，很難用參差很大的格式表達。

注六：牡丹和芍藥是兩種很神似卻不同的花卉。本詩詞的命題本為詠紅牡丹，但是結尾時的詩句是紅藥翻階，尚餘侍妾。紫姑神心有不平，暗藏諷刺。她想說的是，看看吧，紅牡丹和洪芍藥相間，牡丹不耐寒，花期早，正宮的牡丹花謝後，依然有紅芍藥攀生於台階上。暗說侍妾我的生命力還是最強的，和牡丹一樣美麗。本詩寓意之深，不是凡夫可以信手寫出來的。蘇軾讚紫姑詩詞時講過，往往看得到暗諷與嘲弄。說的該是這些詩句中的寓意。本詩詞印證了蘇軾的說法。

有關牡丹與芍藥的典故可見宋人王禹詩句：「風雨無情落牡丹；翻階紅藥滿欄杆」。

異史氏.馮濟灝評曰：

平生尤恨仗勢欺人，周美成(邦彥)以職權調戲下屬妻室，不齒其為人，從不讀其詩詞。何媚為狗官奪志，更冤死於廁中，我心憐惜。

世傳紫姑詩文頗顯才華，我傳其故事及詩文，抑蘇子餘意者焉。

方翥召紫姑

                                               《夷堅志》卷二十一

寫在前面：

由於洪邁這段故事真有其事也真有其人，所談故事深具教訓。我選此篇，固然談紫姑仙稍透天機給故事主角，另有心裁，希望讀者能在小說中看到教訓。此處的紫姑仙，應該不是何媚，另有靈異了。

清代以至於更早的降神，有識者絕不問未來功名，僅為閒聊或詩文往還。天機一洩，先折其福。這篇故事主角已經折福而不自知。

有志者，當抱持盡其在我之心，不求天機，事固然未必成，先得心胸。

語重心長。

莆田人方翥(次雲)紹興丁巳年秋天，當時十八歲，正準備參加地方的鄉試(注一)。他在平日就能召紫姑神。為了考試的目的，降紫姑神，問考題。

注一：鄉試就是解試或州試，為宋代三級考試的初級。通過後稱為解元，然後以此資格參加中央考試，稱為省試，考中者稱進士。選進士極優者，可有殿試。殿試由皇帝圈選者，優先任職。方翥並非虛構人物，實有其人。他在鄉試時的考卷，尤其是詩賦科的試卷，南宋高宗閱讀過，獲得讚賞。

紫姑仙告訴他：天機不能洩露。方翥就準備了酒，又燒了香，這樣反覆求了四次，紫姑仙於是寫了兩個字，「中」與「和」給他。

方翥得到這樣的資訊，把考試書籍裡面有關的詞賦資料全搜尋了，諸如：天子建中和之極，致中和天地位，以禮教中和，中和在哲民情，等等。只要有可能變成考題的「中和」文句，他都準備了。

這一年的鄉試，因為舉子(考生)多，分為兩場；考詩賦的前場題目是：中興日月可冀，後場為，我和戎國之福，前後兩場，果然包含了「中」與「和」。方翥考前場，上榜了(注二)。

注二：南宋為小朝廷，沒有格局。方翥正處於高宗時代。也就是以連續金牌追回重臣岳飛，並以莫須有罪名斬岳氏父子及副將與風波亭之時。試題反射了無能。中興日月可冀為空談；我和戎國之福是投降派的主張。

我小的時候，也讀過方翥的賦聯，如：八肱地闢，符一馬之渡江(注三)，六合天開，光五龍之夾日(注四)。停觀僚屬，復光司隸之儀，忍死須臾，咸泣山東之淚(注五)。

注三：此說曲符堅渡江之淝水之戰，終不能勝，為晉所敗。喻金不能勝南宋。

注四：五龍為帝，取義易經九五(由下至上第五陽爻)為尊。夾日是輔弼的意思。全句意思就是皇上有群臣輔弼，能有光采如日。以字面來看，另有一說：五龍共扶日，日為君。夾日為典故：輔弼的意思。

注五：意為整治吏治。暫時偷生，只換得失土的悲哀和哭泣。山東，太行山之東。喻失土。

方翥在第二年發科。但是消磨了三十年，也只做了秘書省的正字閒差罷了。

貼出本故事的參考資料，資料陳述了南宋高宗讀了陳脩和方翥鄉試中詩賦科的文章，非常感動，召見了兩人。事實上，這兩人的文章透露的正是無能的陳腔濫調，無進取，更不具文采。有甚麼皇帝，就會有怎樣的臣民。中興無門，又豈能責秦檜一人，如下：

鶴林玉露

中興賦聯

紹興間，黃公度榜第三人陳脩，【 黃公度榜第三人陳脩　原「陳」下有夾注云：「名上字係光宗廟諱。」】福州人，解試「四海想中興之美賦」，第五韻隔對云：「蔥嶺金堤，不日復廣輪之土；泰山玉牒，何時清封禪之塵。」時諸郡試卷多經御覽，高宗親書此聯於幅紙，黏之殿壁。及唱名，玉音云：「卿便是陳脩？」吟誦此聯，凄然出涕，問卿年幾何，對曰：「臣年七十三。」問卿有幾子，對曰：「臣尚未娶。」乃詔出內人施氏嫁之，年三十，貲奩甚厚。時人戲為之語曰：「新人若問郎年幾， 【 新人若問郎年幾　「問」，原誤作「門」，據諸本改。】五十年前二十三。」其年第五人方翥，興化人，解試「中興日月可冀賦」。一聯云：「佇觀僚屬，復光司隸之儀；忍死須臾，咸泣山東之淚。」亦經御覽，親筆錄記。唱名日，特命加一資。上恢復初志，隨寓發見，感憤如此，【 感憤如此　「感」，原誤作「咸」，據諸本改。】而卒於不遂。秦檜之罪，可勝誅乎！

寫在前面：

這是我選的紫姑神的故事的第三篇。著眼介紹紫姑詩詞中的七律，也就是唐詩的一種。本詩「詠手」，對仗工整，皆合韻。

紫姑詠手

                                  洪邁 《夷堅志》卷八

吉州有一家人降紫姑神，請她做詩。剛好妻女在身旁，就請她寫詩歌詠女性的手。寫出來的詩如下：

笑折櫻桃力不禁，時攀楊柳弄春陰。

管絃曲裏歌聲慢(曼)，星月樓前禮拜深。(此為對句)

繡幕偷回(迴)雙舞袖，綠衣閒整小眉心。(此為對句)

秋來幾度桃花褥，為憶相思放卻針。

信筆寫來，很有雅致！

後話：

從蘇軾的子/紫姑神記的紀錄中，降紫姑神，本神以詩才為傲，蘇固然有讚賞，卻沒有紀錄任何一首。這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紫姑詩詞確實很好，卻沒有達到讓蘇軾驚為天人的地步。「敏捷妙思」是當得起的。我們今日從洪邁書中看到的紫姑詩詞，約略也是如此。

紫姑詩詞並非文詞不優美，也不是格律有甚麼毛病。她的詩詞有小家碧玉的女兒風格。此處我們不認為小家碧玉是貶詞，只覺閨閣筆觸著墨深。李清照的詞，也未必大家閨秀，能展露她的才華和細緻心思。紫姑詩詞和李清照的詩詞比起來，略遜一些，可也能和唐宋詩詞並列了。只不過題材多偏閨閣，窄了一些。

*此處講的閨閣並非特指未婚閨秀居處。泛指女性坐臥空間。

憐惜何媚的身世，也不願她的詩文不傳。特別從遺世紫姑詩詞中挑選瑞鶴仙一首，認為無論風格和內容都符合蘇事講的「敏捷妙思」，也確實話中有話，暗含諷刺。另一首詠手詩為七律唐詩，寫的也很好，不敢肯定這是何媚的詩了。只能說是紫姑詩詞之一了，這首詩狀況了年輕女子四季柔荑玉手的姿態，不是誰都能寫出來的。

唐宋詩人，女性絕少。李清照的詞是異數，紫姑詩詞能登唐宋詩詞之榜毫無疑問。自古，能詩文者，大多是妓女，尤其唐代開了藝妓之風。妓已經不單單是性交易的行業了。不能輕看。

紫姑何媚怨其才不傳，千古年後，我寫故事，一了憾事，態度真誠，用心很深。當然，前提是我相信降神是可能的。

昔日讀中華史書，從未侷限，當然涉及五術。如何降神？我知其法，也曉其用。卻不願意施法。更盼望紫姑何媚能夠安息，去者已矣，恩怨兩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