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應該定下心紀錄一些事情的時候了。

雖然一個多月來，以下想寫的其實已經反覆敘述給許多人聽，然而，如果沒紀錄下來，終究記憶會逐漸模糊、消逝，甚至完全被遺忘。

應該從年初說起吧，那時候，鷴鳥和蝦米為了基測每天努力，我總會每天晚餐前後或睡前打個電話給他們，問候一下，順便加油打氣。偶爾鷴鳥會跟我報怨工作上的一些事情，例如：會議增加了、人力更吃緊、工作更繁瑣，交版時間時間的壓力加大等等。通常我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聽聽，最多說：那就早點休息，或者同仇敵愾一下批評：報社的人力政策真是壓榨人！

那段期間，她頭疼的頻率開始增加。

我和她向來就有相同的頭痛問題，但我們也都簡單的歸因於工作與生活的壓力，只是近兩三年來，我們的情況改變了，我逐漸不再頭痛，她卻愈來愈頻繁。我們還是認為頭痛來自壓力，更何況現代人誰不會頭痛！

三月中，我例行打電話的功課有了變化，不管幾點，她總是在睡覺，早上睡、下午睡〈休假日〉，傍晚睡、非睡眠時間也睡，連蝦米都偶有怨言，因為媽媽睡覺時間增加了，陪她聊天和複習功課的時間也少了。

然而，我們仍然沒有察覺到這是一項警訊。

四月初，鷴鳥陪媽媽到忠孝醫院看診，順便掛了腦神經外科門診，等了大半天，醫生只簡單問幾個問題，然後下個結論：『壓力造成的，放鬆一點就好！』有了醫生的說明，當然更放心，接下來幾天頭痛的症狀也緩解了，當然就更放心了。

母親節前後，鷴鳥在辦公室裡覺察到自己走路斜一邊，而且右眼視力有些模糊，下班後直接到北醫掛急診，急診室醫生立刻進行腦部斷層掃瞄，並會同眼科醫生檢查，結論是沒什麼大礙，拿了些止痛藥和防暈眩的藥物，就離開醫院了。接下來那一個星期，除了上班時間，她幾乎都處於昏睡的狀態，而且每天早晨都是因為頭痛而醒來。

五月十六日，為了陪蝦米拼基測，鷴鳥請了一個星期假，誰知道當天她頭痛醒來之後竟然嘔吐不止，十點鐘到北醫急診，立刻住院檢查！這次檢查項目多了很多，腦波、超音波、核磁共振等等，那一個星期，我依然正常工作，因為進了醫院休養幾天，她的精神明顯好了起來，我們更加認為這些徵狀是工作壓力帶來的後遺症。

當所有報告出來，醫生認為有兩種可能的病：慢性腦水腫或腦膜炎，但是還無法斷定。當晚，我上網查詢關於這兩項疾病的徵狀與起因，確實如醫生所言，對兩者而言，都是部份符合、部分不符合。不過我在查詢的過程裡，發現慢性腦膜炎有一種是：『結核性腦膜炎』，我提醒鷴鳥告訴醫生她以前的結核病史，說不定有關係。第一時間，醫生認為不可能，但還是安排胸腔X光檢查，接下來，醫生要我們去其他醫院調最近幾年的胸腔X光片，對照這些資料之後，又多做了兩項檢查：抽腦脊髓液以及肺部切片。此時已經在北醫住院十天了，卻還不知道鷴鳥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她的頭痛！

接下來幾天，我到香港工作，很久前安排的事情，也無法挪開或調整時間，於是只好拜託我妹妹陪她，順便聽聽並了解醫生的解釋，她有一些醫生朋友，確實提供許多諮詢與幫忙。

五月二十七日，晚上十一點半，我一下飛機立刻打電話給鷴鳥，問她檢查結果如何，她淡淡回一聲：『不太好，我很睏，明天再說！』開車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七上八下，完全亂了頭緒，不知道該如何思考。就在午夜前，妹婿打電話給我，不改其律師冷靜理智性格，他說：『你現在方便說話嗎？』我說可以，他接著說：『檢查報告出來了，肺腺癌第四期，但還無法判定是否移轉到腦部。』掛了電話，其實我不知道後來我是如何開車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