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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12 16:27:52瀏覽7440|回應2|推薦11 | |
2015年六月赴日時,到東京晴空塔附近的曳州向島百花園參觀,是個不大,但生態豐富的花園,回程時意外經過墨田區向島三丁目的森鷗外故居。 「6月6日,芒種,水返腳紮營,見到一螢火蟲,如暗夜燈火,十分高興。」 上段文字是森鷗外在120年前(1895),歲次乙未,清廷割讓台灣,森鷗外被任命為總督府官員,隨日本派任的首位台灣總督樺山資紀海軍上將前來接收台灣,前進至舊名水返腳的汐止紮營時,所寫的一段文字。
森鷗外在台灣知道的人較少,但在日本,他是19世紀明治維新之後,家喻戶曉的浪漫主義文學家,與同時期的夏目漱石、芥川龍之介齊名,被稱為日本近代文學三大文豪,日本中學教科書上也都收錄有三人的文章,三人皆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夏目漱石和芥川龍之介主修西洋文學,而森鷗外則是醫學院出身。
三人之中名氣最大的無疑是夏目漱石,他的相片還被印在日本2004年前發行的千元鈔票上;夏目漱石在台灣名氣也不小,政大附近幾年前還有個房屋建案取名夏目漱石,名氣之大可見一斑。但三人之中,森鷗外跟台灣的因緣最深,他兒子森於菟,還曾來台北帝大醫學院任教。
1895年那時的森鷗外33歲,但已在前一年晉升大佐,少年得志,接獲赴台命令時,森鷗外人在中國東北,任職投入清日甲午戰爭的近衛師團,五月下旬回到日本廣島宇品港,未回東京老家,直接向樺山資紀的台灣總督府團隊報到。即將遠渡重洋到台灣作戰,生死未卜,憂心忡忡的森家人特別由弟弟代表,到廣島與其見面,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悲壯。
1895年對台灣是暗淡的一年,在前一年,日本在清日甲午戰爭中打敗清廷,這年四月,清末重臣李鴻章在日本下關春帆樓與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簽訂馬關條約,割讓台灣與澎湖。 乍聞被割讓,台灣輿情沸騰民心激憤,隨即成立了台灣民主國,準備捍衛家園,日本研判和平接收已無可能,命令當時駐紮中國東北,甲午戰爭中原準備攻打北京,日本最精銳的近衛師團馳赴台灣,由明治天皇的叔叔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率領,從遼東半島旅順港出發,在琉球與樺山資紀會合,前來征服台灣,5/29從現在新北市鹽寮登陸。
雖日軍已在5/29登陸,6月2日李鴻章兒子,被任命為「交割臺灣全權大臣」的李經方,搭乘德國輪船來到基隆,才在三貂角外海的日本軍艦「橫濱丸號」上,與樺山資紀簽署「交接臺灣文據」,從此台灣變成日本殖民地,被斬斷與中國的關係,像家道中落的子弟,不得不過繼給外人,自此命運多舛;這一年距離清廷在康熙23年(1684)將台灣納入版圖共計211年;此後一直到1945年二戰結束,整整五十年後,才又歸還中國;但離散多年,親族感情難免淡薄,現在台灣統獨纏鬥爭不休,餘波蕩漾,難以平息,其實遠因已在那時種下,當然這是後話。
日本近衛師團在台灣推進困難,遠超過當初盤算,由北到南遭各地反抗軍頑強抵抗,兩次增兵,足足花了近六個月,才算全台初步底定。台方死傷人數難以估算,陣亡的兵士,至少有一萬四千人,也留下許多可歌可泣的抗日故事;日本戰死病死軍士也達四千六百多人,近衛師團長皇叔能久親王也因此命喪台灣,雖然官方記載是死於霍亂,但台灣民間至今多有遭反抗軍伏擊喪命軼聞,日本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森鷗外抵台隔月,升任總督府軍醫部長,他人在台北總督府,並未隨軍南下,在台灣只短短停留四個多月後,十月初就奉調返回東京 ,這段經驗可說是森鷗外的台灣初體驗,也是唯一的一段經歷。
森鷗外,生於江戶幕府時代末期的1862年,島根縣津和野町人,先祖數代為當時藩主醫生,家境優渥,自幼即聰穎多才,是所謂含著金湯匙出世的人,前述向島三丁目故居,事實上是其十歲時隨其父由島根遷居至此,前後七年。
1882年森鷗外才滿二十歲,自東京帝國大學醫學部畢業,進入軍醫系統,被任命為陸軍軍醫副中尉,在東京陸軍醫院工作,是史上帝大畢業最年輕的醫生。1884年,又公費奉派赴德國留學四年,曾在來比錫、德勒斯登及柏林等地研修,現在德國柏林仍設有鷗外紀念館。除了在文學上是日本明治時期三大文豪之一,在軍醫體系上更官至陸軍中將軍醫總監,是軍醫系統的最高階,中將文豪,文武成就都達頂尖,令人羨慕。
森鷗外長子森於菟,也是東京帝大醫學博士,同樣留學德國,1936年曾應聘出任日本時期台北帝大醫學院解剖學教授,並兩度(1939~1941及1944~1945最後任)出任醫學部部長,2004年台大醫學院校友還特別贈送森於菟半身胸像,以表彰他對台北帝大醫學院的貢獻,當時森於菟的長媳、亦親自到場並致詞,塑像現置於台大醫院景福館供人瞻仰,父子兩人到目前在台灣醫界都有不少粉絲。森於菟五男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森常治,也是位文學研究者,於多年後將父親在臺灣這十年的經歷,2013年出版「台湾の森於菟」一書。森鷗外當年到台灣無疑是以征服者角色,但從另一角度而言森家人跟台灣也是百年因緣。
森鷗外在東京大學本鄉校區附近亦有故居,是其人生黃金時期的住所,取名觀潮樓,舊址上現在設有「文京區立森鷗外紀念館」,展出有關鷗外的種種資料及寫作成果,包括很多曾在日本和台灣之間往返的珍貴物件;森於菟1936年來台任職時,森鷗外已於1922年過世,他將父親遺物帶來台灣,戰敗1946年被遣送回日時,未能隨身攜帶,數年後經過特別安排再送回日本。
文豪的森鷗外,成就傲人,其本身的人文修為與文學素養,令人欽佩,反戰的他對日軍征台一事亦頗多批判。但軍醫的森鷗外,雖亦位極人臣,但也有不少爭議事情,除了剛愎自用,菁英的傲慢等批評外,最多議論是「征露丸」一事。
明治時期日軍飽受腳氣病之苦,影響戰力甚距,群醫束手無策,那時碾米技術已大為進步,能吃到白色米飯被視為幸福象徵,但那時維生素則仍未被發現,未碾白的糙米中維生素B1對腳氣病的影響更不清楚。
當時日本陸軍菁英大都留學德國,海軍則留學英國,對腳氣病因看法亦呈分歧,海軍認為腳氣病是人體缺乏某種養分所致,而陸軍則認為是某種病菌引起,雙方堅持己見互不相讓。海軍師法英國,在米飯中加入麵粉以為因應,而陸軍則以本身軍醫單位所發現,蒸餾特殊木料所得之木餾油製劑對傷寒病情的顯著效果,用木餾油製成黑色有異味的藥丸,在日俄戰爭前夕取名「征露丸」;俄羅斯 (Russia)日文譯名為露西亞,簡稱「露」,含義便是「征服俄羅斯的藥丸」。
結果海軍有效的控制腳氣病,而陸軍在1905年的日俄戰爭仍傷亡慘重,因腳氣病去逝者遠超過戰死人數。森鷗外久居陸軍軍醫高層,責任自是無法逃避,但以日本集體決策的管理模式,說完全是他的責任可能亦不公允。倒是「征露丸」後來反而變成整腸止瀉良藥,大正年間更名為「正露丸」,直到21世紀的今天仍在日本,中國,台灣,韓國等地廣泛被使用,失之東隅,也算收之桑榆。
▲位於東京墨田區向島三丁目晴空塔附近的森鷗外故居,是其10~17歲時住處。
▲森鷗外故居的日文說明。
▲ 東京墨田區曳州的向島百花園,是個不大,但生態豐富的花園,東京晴空塔近在咫尺。
▲六月天,向島百花園內的各色菖蒲盛開。
▲德國柏林的森鷗外紀念館,森鷗外曾於1884~1888赴德國留學,在柏林、來比錫及德勒斯登等地研修,在柏林期間曾經居住在此。(取材自Wikipedia)
▲日本島根縣和野町的森鷗外舊宅,森鷗外先祖數代為醫生,為當時幕府時代藩主御醫,是所謂含著金湯匙出世的人。(取材自Wikipedia)
▲森鷗外在東京大學本鄉校區附近的故居,是其人生黃金時期的住所,取名觀潮樓,舊址上現在設有「文京區立森鷗外紀念館」,標示的字小小的,簡單低調,此為紀念館外觀。
▲新北市貢寮區鹽寮海濱公園,這片海面是1895年日軍登陸地點,之所以選擇此地是因防禦相對薄弱。鹽寮至福隆之間長達三公里以上的金黃色沙灘,被譽為台灣最佳的沙灘,左邊現為「鹽寮抗日紀念碑」。
▲日本時代在此設有「北白川宮征討紀念碑」,其旁透明玻璃板說明為當年樣式,及相關說明,也算忠於史實。光復後更改為「鹽寮抗日紀念碑」。
▲現在基隆中正路旁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紀念碑」,是日本時代所謂的「北白川宮能久親王御遺跡地」,此原為清海關舊址,能久親王曾於登陸後6/4~6/6進駐,身為日本皇族,為帝國率軍遠征,戰死沙場,象徵意義頗大,因此日本時代大量建立紀念碑,據統計全台有38座之多,但多數已毀,此為少數仍存在者。
▲2004年前的日幣千元紙鈔上印有夏目漱石照片。(取材自Wikipedia)
▲現在的台大醫院舊館,外形優美典雅,日本時代的1916年完成,是所謂「新古典主義式」(Neo- Classic)建築。
▲台大醫院舊館正面。牆面上圓形窗旁邊、圓柱上飾以台灣水果, 是特色之一;1915年竣工的台灣博物館也有同樣的特色。
▲台大醫院新舊院區之間的景福通道內有台大醫學院自帝國大學時代的編年史,森於菟曾兩度(1939~1941及1944~1945最後任)出任醫學部部長。
▲森於菟五男早稻田大學名譽教授森常治,2013年將父親在臺灣的十年經歷出版「台湾の森於菟」一書,封面設計也是簡單低調。(取材自網路)
▲台大醫院景福樓的杜聰明、森於菟半身胸像;杜聰明是台北帝大第一個台籍醫學博士,並於光復後出任首任台大醫學院院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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