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兩小無猜

幼稚園裡，同學並不多，全園學生不過四十來個，我們班有十幾名學生．班上有個男孩，令我印象很深，他的衣服總是整齊潔白，當其他的男生玩得全身髒兮兮、大汗淋漓、指甲黑得發亮時，他依然保持素淨，就和他的臉一樣，始終乾乾淨淨．他就坐在我的不遠處，而坐在我的隔壁的正是一位特別活潑調皮的男生，他的臉上始終掛著二條鼻涕，這二個人成了極大的對比．

男孩是個很有教養的人，他不太說話，總是文質彬彬地看著別的小朋友玩耍，然而他卻愛找我說話，我們時常一起遊樂、談笑．男孩的微笑恰似春風拂過平靜的水面．

有一次他邀請我到他家玩，男孩的家其實離幼稚園不太遠僅有十分鐘的路程，他帶領我到一個庭院前，那門是半開的，沿牆緣種植著許多高大的榕樹，可以想見這間房子是十分古早時所建．我們走進庭院，水泥鋪砌的地面上十分乾淨，一如男孩的外貌．庭院中有輛腳踏車，正靜靜地曬著太陽呢．

走進屋裡，望眼所及全是書籍，不論客廳、臥室各角落，一本一本書整齊陳列著．男孩笑著說，那全是他父親的書，他的父母最愛看書了，經他這麼一說，突然覺得滿室書香，其實這間房子是公家分配的宿合，他的父親是個教師，或許不多久，他們可能又要搬家了．所以特別找我到他家坐坐．

我們就坐在靠在窗的椅子，翻著他家各類的書，雖然我們都看不懂，但那從那書頁間飄散出的書香，是那麼迷人，像輕煙一樣佈滿空氣中，男孩的臉上，亦被那陽光投射地如此燦爛．我們在他的家裡玩起家家酒，我扮新娘，他扮新郎，在孩提純潔的心靈裡，沒有大人們的複雜思緒，我們單純地以為男孩女孩長大，就是要成為新娘與新郎．

或許在幼稚園裡，我們二個給師長的感覺比較接近，大家很習慣地視我們為教堂裡的金童玉女．

三月桃花開，萬物欣欣向榮，教堂裡正忙著一件喜事，有對新人要在這裡舉行婚禮，他們沒有花童，乃向教堂引薦一對花童，神父和修女們一致地推選我和男孩擔任花童．我們二個莫名其妙地，不知所以然．我們跟著新人們排練婚禮進行的儀式，教堂內頓時充滿喜慶的氣氛．

婚禮當天，大人們為我妝扮得很漂亮，一身滾滿蕾絲的小白紗禮服，長長的頭髮上結上了白色緞帶蝴蝶結，我坐在休息室內靜靜地等待大人們的叫喚．時常有人進來為我塗抹口紅，一會兒朱紅，一會兒又被改為桃紅，人們進進出出，我的口紅顏色，也跟著變來變去．男孩身穿黑色燕尾服、白色襯衫，加上紅色領結，頭髮梳得光潔工整，他跟著父母翩翩來到，我們二個見到彼此都很想笑，我說他像極了小王子，他說我才像小公主．

隨著時間的逼近，大人們開始忙碌奔走，觀禮的賓客也漸漸到齊．教堂內外，花團錦簇，五彩汽球隨處飄揚，人們都在期待主角的上場．

教堂內一切準備就緒，裡面每個人都在等待新人進場，我們跟在新人的後面，聽著大人們再三的叮嚀，他們不斷提醒跟著新人後面的行進方式，最重要的是不要踩到新娘的白紗；時間一到，優揚的音樂聲響起，我和男孩各執著新娘白紗的一角，緩緩地隨著新人步上紅毯，衹覺得教堂裡實在美極了，每張椅子都結上了好看的蝴蝶結，我不時東張西望，一個不留神差點跘倒．而男孩始終氣定神閒，有條不紊．那時，他衹是回頭看我一眼，嫣然地笑著．

男孩和我的連繫僅僅三年，幼稚園畢業後，他們果然搬家了，沒有留下任何的訊息，他成了一個斷了線的風箏，從不知道它飄向了世界的哪一方？又在何處落腳？風不知道，我也永遠不會知道．

－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