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鳥(上) - like a cat 的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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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明鳥(上)

2016/03/05 09:16:52瀏覽315｜回應0｜推薦5

那個眼睛亮晃晃兩顆鈕扣，羽毛是白色的小鸚哥，是我養的第一隻小鳥，在我國小三年級的時候。>

那時候，放了學的下午，我時常騎著腳踏車到附近的河堤遊玩。河堤旁邊種了許多樹木。這條河堤從我小時候到現在，擴寬了好幾次，道路一次一次擴寬，河堤兩邊的風景也明顯變化。還記得在我幼稚園時，河堤是給附近住戶散步行走，偶爾才會有幾輛腳踏車經過。母親時常趁著傍晚夕陽西下時，牽著我和姐姐的手去河堤上散步，看晚霞把天空染成一片火紅，直到一顆圓滾滾粉紅色的桃子西沉，整片天色暗了下來，才肯回家吃晚餐。當時的河隄，窄窄的道路，兩旁長滿了長長高高的蘆葦，密密麻麻，被風一吹就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們時常想盡辦法，把蘆葦拔下來，拿在手中揮來揮去，像依婷借我的小說《虯髯客傳》裡，紅佛女手中拿著一支佛塵，有時我們也會在河堤上學起武俠小說裡的門派，華山、峨眉、武當用蘆葦來比武論劍。>

沿著河堤走一段路，會有一間這附近唯一的鳥店。鳥店門口掛了一個圓圓的白色鐵皮招牌，紅色油漆寫了個「鳥」字。雖然是鳥店，但裡面還賣了其他的寵物，我的目光大概都在兔子以及天竺鼠的身上，只是來這裡看小鳥或者寵物，對我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我要先克服對豬叫聲的恐懼。>

「妳怎麼又來了！」老闆挺了一個大大的肚子，穿了一件白色內衣，他應該對我偶爾出現在這裡看小鳥覺得有點厭煩。>

「我來看小鳥！」我說。>

「妳應該帶妳媽媽來。」他把門口籠子裡的飼料盒拿出來，添加飼料。門口有三個鐵籠子疊在一起，最底下是關著兔子，上面兩個是關天竺鼠，只是有體型大小之分。>

我轉頭牽著我的腳踏車，往回頭的方向騎去，豬叫聲離我愈來愈遠。>

河堤把台北和永和分開，中間隔著新店溪，在改建成一片寬廣的河濱公園前，沿著新店溪畔肥沃的土壤是許多菜田，再過去有間養豬戶，動物排泄的沼氣配著豬叫聲，對當時小小年紀的我來說是一種恐懼。我很怕聽到那些豬叫聲，那些嘶吼可能有驚嚇也可能帶著反抗。每當幾個孩子在河堤上跑著追逐時，我總是幻想會有那麼一隻豬公從養豬場衝上來追趕我，要把我吃了。我時常被這種想像，急得連拖鞋都丟了，拔腿狂奔。>

河堤的另一邊才是我們居住的地方，雖經過幾次道路擴寬，河堤底下種植的幾棵樹幹粗壯的老樹，依然保存。我時常是將道路擴寬後每一棵樹的外型樣貌暗自在心中紀錄，深怕我們的祕密基地被移植，常常以為自己是《湯姆歷險記》裡的人物，森林裡的樹上有樹屋，有某間漂亮的房子住著貝琪，當然還有隨時會出現的恐怖印地安人。那個時候，時常是和附近的鄰居來這裡遊玩。>

那天下午，我騎車回去的途中，發現了一隻雛鳥掉在路上，炙熱的豔陽就在頭頂，我決定把掉下來的小鳥再次放回樹上，於是將小鳥撿起，騎車回去找隔壁鄰居依婷。依婷她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附近鄰居媽媽總說她是我們這些孩子中最皮的一個。好像住在那裡的小孩都很皮吧！我們當時沒有太多的玩具，依婷的哥哥從學校同學間帶回來的課外讀物，變成當時最吸引我們的事情。從依婷開始流傳，一本傳過一本，我們時常會學那些書上的人物玩遊戲，有時是武俠小說、古典小說，有時是自然科學。我們一起在書本上研究過小鳥中空的羽毛、蝴蝶飛行的路線、鯨魚的種類、外太空的星球；一起從家裡拿出塑膠板凳，坐在門口看夏季星空、冬季星空，我們以為我們找到了某顆星星，雀躍不已。她哥哥也很好，只要不把書弄壞，我們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孩就能夠一直閱讀，還會為此聚在一塊，在依婷家玩角色扮演。>

「還是我們把小鳥拿去那家鳥店。」>

「不要，剛才老闆才罵我只看不買。」>

「好吧！那我們去找找看，如果找不到有鳥巢的樹，不關我的事，我媽不會准我養的。」>

我們沿著河堤巡視每一棵樹，終於發現了有一棵樹上有一個鳥巢，在研究了該如何攀爬，腳該踩哪裡手抓哪裡才安全，依婷很熟練的抱著樹幹三兩步，一蹬就上去了。她一隻手撥開濃密的樹葉，順著分叉樹枝又爬上更高一層，小心翼翼的接近鳥巢，依婷大叫：「是空的，沒有鳥了！這鳥巢損毀了，不是牠的家！」>

「那妳爬下來吧！」我站在底下叫著。>

依婷趴在大樹上，看向遠方，大叫：「我看到教會了！」>

爬到樹上可以看到遠方的建築物，不知道為什麼，當時我們都會爬樹，喜歡坐在樹上看天空看遠方的建築物與街道以及來往的人們，那裡有幾棵樹，早被孩子們磨得發亮。從樹上往下看，附近的建築物幾乎是兩層樓的平房，像一塊塊長方形的積木，有院子，還有一間教會，我們喜歡看教會頂端的十字架。有時有幾隻小鳥會在我爬上樹時被驚嚇，跳著叫著，彷彿我是愛麗絲，突然變成的大蛇，占據牠們的地盤，牠們在我身邊盤旋的時候，口中叫著正是故事書裡的對白。>

「還是我們去教會！」依婷說，「既然小鳥不能拿去給鳥店老闆，那我們拿去給修女好啦，如果修女養牠，我們還可以每天來看牠！」>

「可是今天不是星期天，現在會有人嗎？」>

「不知道，要去了才知道。」>

教會會在耶誕夜唱詩歌，拜訪每戶人家，在禮拜天發給有來做禮拜的小朋友養樂多牛奶，因此我們對教會一點也不陌生。其實我全部的記憶，只有沙其馬、養樂多牛奶、餅乾和糖果，還有一台修女彈奏的風琴。教會是在一個轉角上，幾片木門圍著，今天的一扇木門半掩著，應該是有人。我們把腳踏車停在門口，逕自走了進去。（待續）•>

( 創作｜小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