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延卿

樂水之趣，為歡幾河？

一頭在山裡，一頭在海裡，大山大海來拔河！

蘊藏瀟灑的意象，釋放騷動的力量，連結山與海的臍帶～～

風光旖旎，河岩悅色。碧波盪漾，迴轉曲折。

川流不息，風雨同樂。穿山過海，台灣九河。

1.淡水河

靜靜的淡水河，從山間田野與城市邊緣默默流過，滔滔不絕卻不喧囂擾嚷，篩洗靈魂，過濾激情。橙紅色的夕陽，與船隻揮別。舟子划過水面的紋路，看似深刻卻輕易消弭於無形，一如破碎後自行復原的光陰。細雨霏霏，燈火多情；觀音未眠，星辰低語。不知情的台北人，對酒當歌，唱到夢裡。

2.大安溪

對泰雅族人而言，大安溪是大洪水神話中的「男人河」，也是一條共享收穫的生命之河。清澈的溪水，摻雜了農民的汗水，在跌跌撞撞的旅程中幾乎甩出幾粒鹽。濃霧是蜘蛛絲編織出來的幻境，被大霸尖山的巉岩擊碎。即使在暴怒的時候，溪谷仍然找得到回家的路。在湧動的森林中，微醺的聲韻凝結成悠揚的稜線。

3.大甲溪

灰白的芒花，在陽光下舞姿耀眼，宛如浪濤，拓寬了河道。蜿蜒的曲流，如驚蛇入草，是大地的墨寶。橫行的小蟹，其實是在書寫符篆，為溼地畫下註解。太古傳說，那對結為夫妻的兄妹，觸犯了禁忌，被扔入激流中，洪水迅即撤退，妹妹墜入大甲溪，因此有了「女人河」；由於受到祖靈懲罰，無論大安溪與大甲溪這對兄妹河再怎麼想要貼近彼此，卻永遠無法會合。

4.烏溪／大肚溪

夏末秋初，準備南下過冬的小燕鷗，從北方飛來渡冬的白翅黑燕鷗與黑腹燕鷗，在大肚溪口相遇。每年八月底，第一批南下的紅尾伯勞，一夜之間佔領溪口兩岸的池塘和沼澤地。不一樣的候鳥們，在忙碌的西南天空熙來攘往。褐色的小水鴨群，在浪花的背脊休憩。那清溪上亮麗的斑點，是白鷺的蹤影還是波光的記憶？

5.濁水溪

因為對海洋太思念，島嶼中的青山吐出一條河，泥沙淤積的濁浪滾滾到天邊。含淚涕泣，嘶啞嗚咽，如何攔截脫韁的地層下陷？同樣是流水，唯獨此溪的起伏特別朦朧曖昧。全台第一長的金黃色緞帶，如今淪為一道塵土色的疤痕。工業與農業競賽，誰來阻止白海豚擱淺？

6.曾文溪

混凝土、攔砂壩，厚重閘門，悒鬱的波紋，讓風景停止呼吸。飯匙鳥、烏面仔，輕巧霓裳，舞動的羽衣，在河口優雅盤旋。西拉雅、阿立祖，口述傳承，祭祀的壺甕，抽象的神明啟發想像力。種香蕉、曬海鹽，一彎晶瑩，辛勞的汗滴，是誰造就嘉南平原的繁榮富庶？是曾文溪！

7.高屏溪

縱使工業區的光害，刺瞎了星星的眼睛，夜行人依舊能從雙園大橋仰望淡溪秋月，如一輪冰鏡映照沙洲，側身於喧囂的市街。夏秋水漲，熱浪搖滾藍天，詭異的氾濫，隨時有翻覆的危險。從玉山一路長嘯，草莽的自信，勇往直前。狂熱的攪動，不懂什麼叫婉約。

8.蘭陽溪

玩水玩到瘋的童玩節，驟雨追趕艷陽。山羌在松羅湖健行，蓴菜在崙埤池塗鴉。飛鳥逆光翱翔，稻草人鎮守三星鄉。思源啞口飽含一觸即發的亢奮與力量，南湖北山潛藏蘭陽溪源頭的篇章。四季的華麗，掩不住峰巒的遒勁。從遼闊到詞窮，顛簸三千米的悸動訴說不盡。

9.秀姑巒溪

洄瀾雕塑太魯閣，奇萊平原喚醒海岸山脈。激流竄入宇宙的血管，峽谷繪製出有聲的圖畫。花東最大的水系，孕育了純淨的土地，是優質稻作的母親。沿興泉圳騎單車，造訪取水口，體驗白川富源的音律。布農族八部合音如懸瀑在幽谷盪漾，洗滌靈魂，傳遞天籟的訊息。

本文刊於《台灣山岳》雜誌8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