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遊雜記[中西歐一路遊]

　辛苦啦！喝口茶，來杯咖啡；把緊繃的神經鬆散一些，免得彈性疲乏了，效率反而降低；與其一個勁地衝，不如多階段行進，工作不致乏味，人生也可以多些閒趣。

　也許您工作性質不同，另有調節歇息門道；但人生一遭，若一味逐財貨、爭名位，落得「奴」性加身，管它是錢奴、車奴、房奴終究是百般不值。不如學學我：睏了就睡、餓了就吃、想笑就笑、該停就停，工作時精神充沛，閒暇時盡情盡性。銀子掙夠了就得花費，既利於通貨流暢，又有益身心健康。

　旅行是開拓生命視野、延續夢裡繽紛的良方。民國８５年初次踏上歐洲進行中西歐遊程；行前本就決定先進行一趟走馬看花之旅，爾後再另行單國深度遊。於是選擇一家鳥字標記旅行社；中正機場集合時，乖乖不得了，不是襌修班，卻碰上三位女師父同行，一路走來鮮事可是不少。

　行程表上寫著「今日搭乘豪華客機經阿姆斯特丹前往倫敦，夜宿機上」，機場裡核對所乘航班，才知道中途得停留曼谷，到阿姆斯特丹再轉荷航小型航機飛倫敦。由於未到過曼谷，所以抵達時就小作一番巡遊，過境廳裡商家佈置頗有雲南傣族風味；文化傳承輕易衝破世間圖騰，此時此地你分我合都隨人意。飛抵倫敦後，展開駭人的三小時遊倫敦行程。對我而言，倫敦塔的肥黑王室烏鴉比皇家珠寶更值得關切；大英博物館裡，木乃伊與中國三截石佛同樣悲鳴弱國情懷。一小時逛「完」大英博物館，夠嗆人吧！臨走時特地留下寶島５０元幣一玫，以示「大」國風範（無門票，採自由認捐）。白金漢宮、大鵬鐘、西敏寺、國會大廈無一放過，雖然心裡不免嘀咕；看著對街西方散客搭乘雙層觀光巴士，用望遠鏡梭尋相同目標，心中頓時舒緩不少。往市郊希爾頓旅館途中，由車上眺望海德公園寬敞舒柔的草地，幾位西方弟兄正替我享受陽光綠野，下一趟，我可要加倍索回。晚上８點整，用完中式晚餐，夕陽還捨不得說再見呢！

　倫敦用完標準歐陸早餐，便趕赴歐洲之星經英倫海峽直往巴黎，車廂果然寬敞舒適頗有質感。到達巴黎時，大夥紛紛湧向車頭留影；而我仍對沿途鐵路塗鴉之多樣卻不失風格，留下深刻印象。離開車站便開始巴黎之旅，巴黎鐵塔、凡爾賽宮並沒有引起我太大關注；倒是巴黎為保存羅馬式建築，以法律強制規定：「建築物外觀必須忠實保留，建物內部則可以申請重建。」，各類建築物更是用心定期保養，足堪國內大小「呆」官好好反省一番。

　黃昏時分，乘塞納河遊船賞玩兩岸古樸建築，途經數十座拱橋，彼此風貌不同，材質線條競相爭奇。若是時間許可，就該沿著河岸步道緩行，藝術之都的風味漫在兩岸咖啡香中，這當然是日後重遊時才能實現。這一次連奧塞美術館都在遠遠的岸邊，跌入傻瓜相機「印象」裡。

　隔天開始了旅程中最可觀的羅浮宮之行，宮前廣場上首次遇見一對街頭藝術家，渾身佈滿白色塗料，動也不動地扮起石膏像。大家正在掠影之際，隨行乙位女師父當街打起坐來，西方旅客於是紛紛轉台，圍著東方之光頻頻按下快門。兩位街頭藝「輸」家突然起身離去，想是光棍鬥不過光頭，只好蹺頭。

　耽擱一陣正待踏入羅浮，幾位吉普賽小女孩手持紙板，突然一擁而來，口中ｐａｐａ！餘音仍在，導遊倒是眼明手快，連吼帶甩趕緊斥喝開來。羅浮內院廣場，貝津銘先生設計的金字塔式玻璃帷幕入口前，遊客正串成一條長龍等候購票；我們則逕往團體入口前進，這是參加旅行團少數優點之一。翻看英文簡介（有日文版，無中文繁體版），隨著當地中文導遊往前，一幅幅傑作浮現眼前。西方遊客常隨身一支導覽話機，邊聽邊看悠然前行；旅行團則像一群群鴨子，堆車式地前進。三小時羅浮宮掠影，雖然略顯倉促，比起倫敦經驗可是幸福多囉；蒙娜麗莎在玻璃櫃中望著人潮微笑，可說是霧裡看花最佳註腳。

　陽光下，香舍里榭仍未醒來，凱旋門星芒射向十二大道，協和廣場走尋路易十六失魂處，來去聖母院感受歌德式建築風格，轉眼間黃昏又己到來。

　今晚首次捨去中餐，小嚐法國菜餚，法式田螺果然味美，再來上兩口紅酒，巴黎正在腹中成形。飽暖之餘轉往蒙馬特區，聖心教堂純白外貌獨樹一格，其上方是著名的藝術家活動區，短暫停留間，所見多以收費素描為主，觀光藝品店、咖啡屋穿差其間，與原先想像梵谷、畢卡索一度活躍其中的景象落差極大。途中必經的階梯走道，兩位額前烙著偷字的男子緊盯來往行人身上背包，又是吉普賽人嗎？怎麼這次遇上賊男呢！巴黎宵小密度還真高啊。

　天色漸漸暗了，導遊催促大夥移步，九點整紅磨坊上空秀正等著大家。入場前仔細看清楚門票標示著５００法郎，導遊竟要價１３０美元，好狠。相機被迫繳械，還有隨身雙筒望遠鏡可用；半圓型觀眾席上，四人乙桌，兩人一瓶香檳或各自乙杯飲料。最前排被日本旅行團佔滿（帶餐），而表演女郎個個身材曼妙，與國內牛肉場慘況有天壤之別。表演之前，隨行乙位女師父借走了望遠鏡，反正視力好，有沒有望遠鏡都一樣。回旅館路上，司機仙多士又迷路了，葡萄牙人有這麼迷糊嗎！幾天下來，大家倒是習以為常了。

　離開巴黎，途經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當然得巡查小童尿路。沿著皇宮廣場，比利時人一秉歐洲悠閒傳統，此起彼落散聚在咖啡座上，唉！生命樂章本該如此彈奏。下午到達阿姆斯特丹，趁著黃昏前趕往運河邊，見識著名的櫥窗女郎。禮教為重的孔夫子都明言：「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台北的扁弟卻還在唱大戲。其實有色無情、有情非色，那堪情色為伍，何苦色情來哉！飲食、男女不過生物本能，只要合乎衛生標準，不侵犯個人安全空間，就算上帝也沒立場禁止。否則男女生理結構如此，所為何來？已婚者領有性愛執照，就不考慮失婚者（無論男女）本能需求嗎？中國人豈是只會睜眼說瞎話的民族！櫥窗女郎憑勞力賺錢，比台灣大小貪官．滿地吸血蟑螂，實在高貴許多。反雛妓與廢娼根本兩不相干，奉勸所謂婦女團體不妨多了解女強人（或失魂女）的心酸史再作定奪吧！先進國家對秀場及蘇活區均未禁止，而人民道德規範更勝過國人不知凡幾！不知「道」何敢言道德？走過櫥窗前，女郎雖一身清涼仍昂然挺立，她們可是有「正當」職業，正常納稅的荷蘭公民呢。

　隔天趕早撲往花卉市場，仙多士又迷路了；抵達時已是８點，進場時花卉拍賣已結束了，只能見到滿場來去的花卉轉運車。台灣有個農業博士總統，卻看不到上軌道的農業政策；一堆專家、學者成天吹噓不已，真有本領就拿出成果來啊！老是看天吃飯、補補貼貼的農業，保証收購及老農津貼一路海削的可都是全民血汗錢甚至是後代子孫還不完的無窮債務。專家？專家！專騙大家。想吹泡泡，還是隔壁家的阿牛比較勞靠。

　看完風車鑿木鞋，木鞋師父國、台語「嚨」會通，新台幣的魅力還真不小。冶遊運河順道拜訪兩岸船屋，之後前往女人最嚮往的鑽石塢，乾瞪眼一番後直趨科隆。

　由科隆沿萊茵河走訪河中瀑布，再來一段遊船行程，兩岸歐式房舍仍是怡然入畫，放眼所見無不賞心悅目。美，並不是學校美育成績可以刻劃，城市景觀正是一國人民審美素養的表現。台灣美學，單單城鄉樣貌就滿江紅了；任你元宵燈節、中秋華會、各色藝術趕集，都難以挽回頹勢。再不用心改善，寶島恐將由垃圾的故鄉快速「升級」為亞洲動物園區。

　在萊茵河女妖座前，大啖德國豬腳與黑啤；餐後續往海德堡大學城、富萊堡前行，阿爾卑斯山脈就在眼前，這一夜真正是山居歲月。

　翻越阿爾卑斯山脈，搭纜車直上鐵力士山，沿途牛鈴聲不斷，半山間湖水更顯青翠，山頂雪景因視野不良，卻是見面不如聞名了！下得山來，一路穿梭綠野、沐身草波，舒坦坦地直往盧森古橋尋幽。領隊這回提議夜泊盧森湖終於碰壁，經歷太多自費行程，還不如相約湖邊散步，既浪漫又實惠呢！

　夜裡自由行險些迷路，今晨再走一回，咖啡座、音樂台全引退了；活生生的市井小攤躍上眼前，蔬果、魚、肉、麵包一應俱全，團員們紛紛擁在鮮果攤前獵捕維他命。瑞士人總算突破昨天勞力士印象，更貼切的映入腦中。

　離開盧森，途經茵斯布魯克轉往維也納。其間路過沃夫岡湖區渡假小鎮與文化古鎮哈斯塔特，大夥兒下車小事漫步；湖光山色間，戶戶花草滿室，花色與住屋色調搭配完美；若沒有社區景觀管理機制的話（據說有此組織），西方人的美學素養就太驚人了。

　前往維也納森林前，飯店前警報聲突然作響，不久消防車也出現了，沒看到任何煙、火，會是演習嗎？上車後答案才揭曉：仙多士又出狀況了！他老兄在地下停車場放手洗車，卻誤觸火警偵測器。按照奧地利法律規定，消防隊出動的開支全得由他支付。乖乖！這次他犧牲假期接送異國旅行團的血汗錢得飛掉一大半囉，慘啊！進入維也納森林，團員們交頭接耳；上車時，領隊代為轉達大家自由認捐的心意，解決了仙多士的難題。「OA!my friend」仙多士每回上下車時的殷勤接送，總算贏得大家善意回應。

　熊布朗宮雖然是仿凡爾賽宮而建，內部陳設卻深得我心，其中更有描述中國的藝術品，藝術價值在我心中遠非凡爾賽宮能及。德軍秘密基地藏身地下湖區，二次大戰最先進的武器殘存一隅；九度低溫下心裡更覺寒顫，這些差點改變人類命運的工具，如今轉為觀光資源，時空力量真是雄霸世間超強悍將。人生何必苦苦爭強鬥勝，還是來到菩提樹下，讓舒伯特的樂章舒緩一下高張的情緒吧！

　往南進入義大利國境，溫度回升到夏初水平，水都威尼斯無恙，蘇州河早已不堪。義大利，歐洲亂得最像台灣（打掃後）的地方，和大陸一樣，揮霍著袓宗褔蔭過活。拱舵拉上義大利「船歌手」浪漫吟唱著，兩岸老太太不時由窗口探身揮手，偶有年輕夫婦熱情拋送飛吻，雖不見得人人滿意，這一幕可是義大利人完完全全只靠自己的賣力演出呢！

　揮別聖馬可廣場鴿群，佛羅倫斯（翡冷翠）大衛像正在招手，轉往古城區，一行人下車剛要步入小巷，兩位吉普賽媽媽各帶兩三位小女生突襲而來。團員走避間，乙位女師父大聲驚呼，領隊趕緊趨前攔人，小女生把上衣一拉露出前胸以示清白，領隊仍不避諱地出手搜身，終於在對方腋下奪回被「偷」的錢包。亂集團包圍，兩三人上下其手，已可算是公然行搶了。這就是吉普賽「風格」，夠悍！

　聖十字教堂裡，米開朗基羅、伽利略等義大利人的榮光，均寄身於此。聖母百花大教堂附近，天堂之門正在保養中，金石建築已是如此費心呵護；想想台灣多少木造古蹟卻任其腐朽，風評不佳的義大利官員，看來還是勝過寶島官老爺們不少。下午往比薩斜塔挺進，遇到不少非洲弟兄擺陣，頗有台灣地攤客風貌；可惜行李空間有限，還是動口不動手為妙。離開比薩斜塔續往羅馬，黃昏時分，兩名泳裝美女現身路旁，頗有紅塵脂粉味，大家起哄要仙多士發揮「騎士」精神，這一天過得可真精彩！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我們用一天造訪羅馬。聖彼得教堂前，煙蒂塞滿石階細縫；觀光客到了義大利，似乎隨之熱情失控。萬神殿、鬥獸場的殘跡，一時還啟發不了遊客：來來往往的人們，將如過去這兒的主角一般，隨風消逝；此間你我，正看著自己未來，兀自喋喋不休。

　轉眼間，歐遊行程已近尾聲。按慣例，今天得加菜話別，三位女師父和大家一樣，喝酒吃肉並無分別。驚訝嗎？其中乙位可是二十多年來首次開葷。修行在於修心，不在修口舌、作門面。三位女師父中有位國中老師，平常需要體力上課，本就不忌葷食；另兩位為了不增加團員們沿途用餐不便，魚肉穿腸過，佛在心中坐。濟公紅塵靈修的傳說，對近年來頻生糾紛的學佛者應具深義，畢竟五穀蔬果也是生命形式，吃什麼睡那裡並不要緊，想什麼修那裡才得費心傷神哪！

　十六天來往八國，奔忙間總會巧遇其他台籍旅客；彼此由然而生親切認同感，「國家」、民族在此刻總算有了著力點。旅遊最神妙的地方，在於旅遊時既抽離又參與的過客身份。幾乎可以事不關己，冷眼旁觀一切，置身其間又不免同受牽連。人生於世似乎與此種情境結構雷同，該置身物外還是盡情揮灑呢？抽空多看看不同的天空，你會有更好的決定，更多的選擇。

　歐洲十七天，機上便耗掉三天，長途飛行真不好玩。空中生涯似乎並不浪漫，空姐燦爛笑容是反應內心還是應應場景而已？生命或許就該如此，用笑容迎接一切悲與喜吧！


　　後記：本文寫於民國８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