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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啡眼”之死
2008/08/05 04:05:40瀏覽312|回應0|推薦4

“啡眼”是我們對面工廠養的大狼狗。孩子們去年到工廠為工人分飯,自己也在工廠吃飯時,開始和這隻狗產生感情,總是把所有的飯菜留給它,自己回到家裏再找乾糧解饑餓。

剛開始我聽不懂用情最深的老三叫它什麼。在他充滿感情的叫聲中,我老是聽到“飛燕啊”,“飛煙”,“菲啊”等等,和這隻公狗不相配的名字。直到有一天,老五跟我說:媽媽,飛燕。。,我問他:誰是飛燕?
老五說:下面那隻狗爸爸。
我問他:男的幹嗎取這個名字?
老五說:老三說它的眼睛是咖啡色的,所以叫它“啡眼”。


這時,我們已經搬到工廠居住。孩子們每天都要餵食“啡眼”,還有它們一家:它,它懷孕的老婆,還有小啡眼。
除了餵食,還要去撫摸它們父子兩“狗”。
外子覺得很不衛生,但是,對面的工廠已經人去樓空,不給它們東西吃,也說不過去。就這樣,懷孕的母狗一直住在自己的窩之外,大小啡眼幾乎全天依靠在我們工廠的圍牆邊,大門口休息,睡覺。

每天早上5點半,678像是會看鐘一樣,準時要我起床帶它們下樓。我開門時,啡眼”父子開心的在大門口搖尾巴 – 但,沒有一下子,當他們看到短矮的678,竟然,嗚嗚的哭出來。我一邊對“啡眼”父子打招呼,一邊要678不要囂張的對它們父子叫。

對十歲到十三歲的小男孩而言,牽著腳踏車在前走,後面跟著一條大狼狗,是一件很神氣得意的事。工業區下午五點後幾乎都沒有人車,我們工廠前面整條大馬路就是孩子們的遊樂場,孩子們會分兩路,一隊帶678去放風,一隊陪“啡眼”父子 – 當然,時間必須錯開,否則,狗吃起醋來,那股廝殺勁,和酒後爭風吃醋而械鬥的猛男一樣,非置對方于死地不可。

總之,在我們刻意的安排下,這一群狗,除了裝腔作勢之外,沒有真的打起來。
孩子們也一直在說服我們讓“啡眼”父子進入工廠來,當“我們家”的狗。
我一天感情戰勝理智,說,可以;一天理智戰勝感情,又覺得不妥,說,不行。


搬完家很忙亂,接著又出差,而且又帶著重感冒回來,在家昏睡兩天。
生活秩序完全不在掌握之中。
生病时,678不得进入我的房间,我也忘了“啡眼”父子 。

就在我可以坐起身子的那天,外子對我說,司機說外面的狗是病狗,要孩子們不要去摸。
我把相同的話轉述給身邊的孩子們,他們說,知道了。等外子下樓到工廠,我們才大聲說,神經病,誰有病,司機他自己才有病。我們就是要摸狗,怎麼樣。這時,突然聽到門口有狗的慘叫聲,我們馬上先找678,確定678都在家裏,不是他們和“啡眼”父子打架;接著,都沖到陽臺往外看:什麼,有兩隻好大的狗聯合欺負小“啡眼”。我們都一直尖叫,工人也拿棍子嚇走這兩隻跟主人出來作威作福的大狗。狗主人把它們帶走後,小“啡眼”還不停的發抖。我覺得好奇怪,“啡眼”是我們這一區的老大,怎麼可能讓其他的狗到這裏放肆?
我問孩子們:“啡眼”到哪兒去了?
外子說:那隻大狗死了?
我們都不知道外子在說什麼。
外子要我們往100米處的地方看:在那兒。它早上死在我們的門口,工人把它拖到哪里,已經叫清潔人員處理了。
我們還是聽不懂外子在說什麼。
外子繼續說:它昨天就不太對勁。工人說它的嘴巴有吐血。
這時,我哭了。一條壯得像莊稼漢的大狼狗,怎麼就這樣死了。

這是孩子們第一次面對生活中的死亡。
他們都不會害怕,很自然的去看“啡眼”最後一眼。安靜片刻後,老大先開口說:我要去看它。
老二,老三,老四都跟著去,連平常最愛裝“小”的老五,也跟著去。

難過是有的,但沒有淚。他們跟我形容“啡眼”的屍體已經腫脹僵硬,嘴巴還有血,我說可能是被摩托車撞到了。想到它死也要死在我家門口,我又哭了,但是,我不想講出來,怕老三也和我一樣難過。
老三問我:媽媽,要不要把它埋起來。
我說:不了,萬一被其他的狗挖出來吃掉怎麼辦?還是等清潔人員抬去火化吧。
老二說:以後,我們要對小“啡眼”好一點。它和678一樣大,但是,一個妹妹死了,一個爸爸死了。一樣是狗,為什麼待遇差這麼多?

這是三天前的事了。到今天為止,沒有任何一個人提起“啡眼”之死。失去“啡眼”是一件難過的事,對一些事找不到答案,也是令人無奈難過的事。


這個夏天,孩子們又經歷了一些人生的事了。

( 心情隨筆家庭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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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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