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一> …… 我只走了短短一段路,就感到腳上一陣刺痛,低頭一看,只見好幾根芒刺紮在我的皮膚上。我拔出那些銳利的荊棘,卻發現每前進一步,就有更多荊棘紮到我身上。我試著用一隻腳向前跳躍,同時拔出另一隻腳的芒刺。有些人回頭看我,在他們眼中,我的模樣一定挺滑稽。他們的微笑如今轉變成了張口大笑。烏達停下來等我,他臉上的表情比較不那麼可惡。他說:「忘掉腳上的疼痛吧!我們紮營的時候,你再拔除那些芒刺。學會忍耐,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稍後我們會幫你整治那兩隻腳。現在你只有忍耐。」 他那句「把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對我格外具有意義。尤其最近十五年來,身為針灸醫師,我照顧過好幾百個病痛的人。每每在病危的時候,病人得做出決定,要嘛服用藥物,讓他們喪失知覺,要嘛用針灸治療。在我推行的家庭診療教育計劃中,我用過那句話。我期望我的病人做到這一點,如今,別人也要求我這麼做。知易行難,但我還是設法辦到了。…… <片段二> …… 天色逐漸沈黯下來。我那兩隻腳的底部和兩側佈滿傷痕,那些傷口、凝血和浮腫使我的腳看起來醜陋、麻木、污穢。我的腿變得僵硬,肩膀感到又燙又痛,臉龐和胳臂曬紅了,疼痛不堪。那天我們約莫走了三個小時,我所能忍耐的限度,早就超過了。有時我覺得,若不立刻坐下來,我整個人會垮掉。就在這關頭,總會發生一些事情,轉移我的注意力。有時老鷹會出現在我頭頂上發出陰森可怖的尖叫聲。有時某個人會走到我身旁,脖子或腰間用繩子綁著一隻形狀奇特、非陶製品的容器;他會打開這個容器,倒水給我喝。奇跡似的,我一分心,就覺得整個人又恢復了元氣,又能振翼高飛,乘風前進。終於到了停下腳步準備過夜的時候。 大夥兒立刻忙碌起來。他們生了一堆火,不用火柴,用的是我在「女童軍野外訓練手冊」上看過的一種方法。我從不曾嘗試用一根棍子,在槽溝中摩擦取火,我們的女童軍隊長也辦不到。她們頂多隻能生出一小朵火焰,用嘴去吹,結果往往把它給吹滅了。這群澳洲原住民卻是鑽木取火的行家。有些人揀拾柴薪,有人采集草木。其中兩個男子整個下午合力挑著一副重擔。他們把一塊沒染色的布懸掛在兩根長矛上,做成一個囊袋,裡面裝著一些東西,鼓鼓的,看起來就像很大塊的大理石。現在他們卸下了擔子,取出幾件東西。 一位年紀非常大的婦人朝我走來,她看起來和我祖母一樣老——約莫九十幾歲,頭髮雪似的白,滿臉皺紋顯得非常柔和。她的身體看來結實、強壯,動作靈活,但她的兩隻腳又乾又硬,簡直跟動物的蹄沒什麼兩樣。她就是早些時我看到的那位脖子戴著畫工精細的項鏈、腳踝繫著裝飾的老太太。現在,她解下綁在腰間的蛇皮小袋,往掌心裡,倒出一種看似變色的凡士林軟膏的東西。他們告訴我,那是一種葉油混合劑。她指指我的腳;我點點頭,表示接受她的幫助。她在我面前坐下來,抬起我的腳,安放到她的膝蓋上,一邊在我腫起的傷口揉抹著藥膏,一邊唱著歌。調子親切溫柔,幾乎就像母親給孩子唱的搖籃曲。我問烏達歌詞的意思。 「她向你的腳道歉。她告訴你的兩隻腳,你多麼的感激它們。她也說,這裡每個人都多麼的感激你的腳;她請求你的腳,早日康復。她發出特別的聲音,治療你的傷口。她也發出一種能夠吸出你傷口膿汁的聲音。她祈求,你的腳變得又粗又壯。」 說真的,我腳上那灼熱、刺痛的傷口開始緩和下來,我漸漸鬆了口氣。 我坐在那兒,雙腳擱在老太太祖母般溫暖的膝頭上,心中卻開始質疑今天這番經歷的真實性。它是怎麼發生的?它從哪裡開始的?…… <片段三> …… 神奇的藥油(製造的方法是先把樹葉熏熱,然後去除油渣)發生了作用,我的兩隻腳不再感到那麼疼痛了。我又鼓起勇氣,重新站起來。在我右邊,一群婦女分工合作,正做著一件事情,模樣就像工廠的裝配線似的。她們正在采集寬闊的樹葉。一個婦人拿著一根長竿子,在矮樹叢和枯樹之間穿梭,另一個婦人用手抓起一件東西,放在葉子上,在那上面覆蓋另一片葉子,交給一個跑腿的人,帶到火旁,把整包東西埋藏進煤堆裡。我感到好奇。這是我們一塊吃的第一頓飯,菜單我已經猜想了好幾個星期。我跛著腳,走過去仔細瞧瞧;一看,登時呆住了。一位婦人雙手捧著的竟是一隻巨大的、白色的、蠕蠕爬動的蟲蛆。 我又深深漢了口氣。今天到底經歷過多少奇異的事,我已經數不清了。但有一點是確定的:我絕不會餓到吃一隻蟲!可是,就在做出這樣的決定時,我得到了一個教訓 ——切莫說:「絕不。」直到今天,我還試圖從我的字典中剔除這兩個字。我已經體認到:人生中有些東西是我喜歡的,有些是我想回避的,而「絕不」這兩個字,使我們在面對無法預知的情況時,缺少轉圜的餘地。而且,「絕不」所涵蓋的是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 <片段四> …… 第二天早上我會向他們解釋,我確實只需要一天來認識他們的文化。我的兩隻腳還橕得住,可以走路回到那輛吉普車。也許我會帶走他們的一些藥油,它真的很管用。略微品嘗一下這種生活方式,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說真的,今天情況也還不壞,除了我那兩隻飽受折磨的腳。 心底裡,我真的很感激,有機會學習其他民族的生活方式。我開始領悟,流經人心的不僅僅是血液而已。我闔上眼睛,朝向天上的神靈默默說了聲「謝謝」。 營地最遠的一邊,有人說了一句話。這句話由第一個人重複,然後第二個人接口說了同樣一句話。就這樣,他們把那句話從一個個躺著的人嘴裡傳送了過來。最後,烏達接到這句話——他躺的地方離我最近。他轉身對我說:「不必客氣,今天是個好日子。」 沒想到他們竟然回答了我對蒼天默默的感謝,驚訝之餘,我大聲說道:「謝謝,不必客氣。」…… <片段五> …… 那天我卻體會到了原住民和大自然之間的特殊關係。早晨上路前,我們併肩圍聚成一個半圓形,面朝東方。部族長老走到中央,開始吟詠。節拍建立起來後,每個人就跟著鼓掌、跺腳、拍打大腿,整個儀式持續約莫十五分鍾。這是每天早晨的例行公事。我發現,它是我們共同的生活中極為重要的部分,稱它為早禱,或將它比喻成球賽中的發動攻勢、準備攻門,都無傷大雅。這些人相信,每件東西存在於這個星球上,都有它的緣由。事事物物都有它存在的目的。人世間並沒有所謂的怪人或適應不良的人,也沒有意外事件,有的只是誤解和猶未向凡人揭開的謎團。…… <片段六> | …… 他們能夠在表面看起來毫無水分的地方找到水。有時他們會躺在沙地上,探聽地下的水,或者把手心朝下,在地上探尋水源。他們把長長的幾根中空的蘆葦插進地面,在末端吮吸,水就會冒出來,活像一座小噴泉。水中充滿砂礫,顏色烏黑,但喝進嘴裡卻覺得純淨、爽口。只要觀察太陽在地面發出的水氣,他們遠遠就能發現水源,甚至只要在微風中嗅一嗅,就能感覺到水的存在。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麼那麼多試圖探測澳洲內陸的白人,很快就死去。想在這種地方生存,必須具備原住民的求生技能。 |
從石縫中取水時,他們總會教導我,如何走近水源,纔不會讓我們人類的氣味污染它,或者驚嚇到動物,畢竟那也是它們的水源。動物和我們人類一樣,對水源擁有相同權利。不管他們多麼需要,部落的人從不佔用所有的水。在任何一處水源,所有的人都在同一個地點取水飲用。每一種動物似乎也都遵守這個規則。只有鳥類不必遵從,可以任意飲水、戲水、排泄糞尿,無拘無束。 部落的人只需瞧一瞧地面,就知道附近有什麼動物出沒。孩提時代,他們就養成精細觀察的習慣,因此,只消看一眼,他們就能認出沙地上出現的足跡,究竟是步行的、跳躍的或爬行的動物所遺留的。他們對彼此的足跡十分熟悉,不但能認出走路的人,而且能夠根據步伐的長短,判斷那個人是否生病。足跡上所顯現的些微偏差,就足以讓他們推測出這個人此去的目的地。他們在知覺上的高度發展,遠遠超過在其他文化中生長的人。他們的聽覺、視覺和嗅覺,似乎達到了超凡的境界。足跡具有振幅,它所顯現的,不僅僅是人們在沙地上看到的圖形而已。 後來我纔知道,有些原住民已經證明,他們有能力從輪胎的痕跡推測那輛車子的速度、類型、行駛的日期和時間,甚至所載的乘客人數。 往後幾天,我們吃植物的球莖、球根和其他生長在地下的蔬菜,類似馬鈴薯和山藥。他們能找到已經成熟的這類植物,不必先將它挖出地面來。他們在植物上面移動他們的手,嘴裡說:「這株正在成長,還沒成熟。」或者說:「找到了,這株可以收割了。」在我眼中,植物的莖都是一個樣子,因此,弄錯幾株、重新種回地上後,我乾脆袖手旁觀,等他們告訴我哪一株可以拔取。 恢復天賦本能 他們解釋說,這種尋找食物的方法,是人類天賦的探測能力。我們美國社會並不鼓勵人們聽從本能,甚至認為那是一種迷信,甚至罪惡,所以我只有透過學習,恢復我那天賦的本能。後來,他們教導我探測的方法:先詢問植物,它們是否已經準備實現它們存在的目的,然後徵得大自然的同意,用手掌探測地面。有時探觸到成熟的植物時,我會感覺到一股熱氣,手指會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我學會了這訣竅後,發現族人對我的接納程度大為提高。這似乎意味,我愈來愈不像「變種人」,愈來愈像「真人」。 我們從不拔光一整圃的植物——這點很重要。我們總會留下足夠的根苗,讓新的植物成長。部落的人對他們所謂的泥土之歌——土壤所發出的凡人聽不見的聲音——有一種令人驚異的知覺。他們察覺出環境傳來的訊息,以他們獨特的方式加以解讀,然後據以行動,仿佛他們具備一種微小的天籟接收器,能夠理解宇宙傳來的訊息。 | photo by: Volker Schumann |
……部落中一個年紀比較輕的男子,現身在晨禱場中央。他們向我解釋,這個人自願在當天執行一項特別任務。他一早離開營地,在我們之前上路。我們在路上走了幾個鐘頭,部族長老就停下腳步,跪在地上。大家都圍攏過來。長老一直保持下跪的姿勢,雙臂伸向前方,緩緩擺動。 我問烏達發生什麼事,他向我打個手勢,示意我保持安靜。大夥都沒說話,但每一張臉孔都顯得很凝重。過了一陣子,烏達纔轉身向我解釋,那個一早出去探路的年輕人,正在傳回一項訊息。他要求長老,准許他切掉他所殺的一隻袋鼠的尾巴。 神秘的心靈感應 我終於明瞭,為什麼每天在路途上大夥都保持靜默。大部分時候,這些人利用心靈感應,互相傳達訊息。我親眼見到了。我們都沒聽到一點點聲音,但是,訊息正在相隔二十哩的人們之間傳遞。 「他為什麼要切掉袋鼠的尾巴?」我問道。 「因為尾巴是袋鼠身上最重的部位,而那個人身體不舒服,沒有力氣把整只袋鼠扛回來。袋鼠長得比他還高呢!他告訴我們,他在路上喝了不幹淨的水,現在渾身發燒,臉上冒出一顆顆豆大的汁珠。」 一通無聲的回電,向那個人拍發了過去。烏達告訴我,我們今天就在這兒過夜。大夥開始動手在地上挖個坑,準備迎接那個人帶回來的大塊肉。在「藥師」和「女醫師」指示下,其他人則開始調製草藥。 這一切真是太玄妙了。若非親眼目睹,是很難讓人相信的,尤其是以心靈感應的方式來傳遞訊息。我把我的感受告訴烏達。 他笑了笑,說:「現在你總算能體會原住民的感受吧!他們第一次進城,看見你們把一枚銅板塞進電話機,撥個號碼,然後和親戚通話,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對!」我回答。「兩種方式都很好,但在這兒,我們既沒有銅板也沒有電話亭,看來只有用你們那一套方法嘍!」 我知道,要我家鄉的人相信「心靈感應」,將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他們很輕易就相信,全世界的人類都在互相殘殺,但卻不願相信,這個地球上還有一些人毫無種族偏見,也不相信這些人相互扶持、和諧地生活在一起,更不相信他們尊崇自己獨特的才能,如同尊崇別人的才能。根據烏達的說法,「真人部落」所以能夠運用心靈感應,主要是因為他們從不撒謊,從不捏造事實或歪曲事實,更從不睜著眼睛說瞎話。既不撒謊,當然也就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了。他們這群人不怕敞開自己的心靈,接納和互相提供各種訊息。烏達舉個例子向我解釋。一個兩歲大的小孩看見另一個小孩在玩一種玩具——也許那只是用繩子拖著的石頭——他想去搶那個小孩的玩具時,立刻就會感覺到所有大人都把眼睛瞄向他。這一來,他就知道,他那強取巧奪的企圖已被識破,而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在這過程中,另一個孩子也學會和別人分享他的東西,學習如何擺脫自私的心理。那個孩子已經享受到玩具帶給他的樂趣,並且把這份樂趣留存在記憶中,因此,快樂的感覺纔是他真正想擁有的,而不是玩具本身。 心靈感應——這纔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溝通方式。人們進行心心相傳的溝通時,不同的語言和書寫字母所形成的障礙就會被掃除。但我知道,這種溝通方式在我那個世界是行不通的,因為我們那兒的人習慣偷竊公家的東西、逃漏稅、搞婚外情。我們美國人才不會乾「開誠佈公」這種傻事。需要隱藏的欺騙、傷害和怨恨,實在太多了。 拿我自己來說,我能寬恕每一個我認為傷害過我的人嗎?我能為我所造過的所有的孽,原諒我自己嗎?有朝一日,但願我能像澳洲原住民,將整個心靈攤開在桌面上,讓我的行為動機暴露在眾人眼前,歡迎大家檢視。 澳洲原住民不認為,嗓子的主要功能是說話。他們是用心靈意識說話的。如果你用嗓子說話,你就很容易沈溺在瑣碎、無聊、不具精神內涵的閑談中。嗓子是用來唱歌、慶祝、療傷止痛。 他們告訴我,每個人天生都是多才多藝的,每個人都能唱歌。如果我認為自己不會唱歌,因而不去珍惜這份才華,那也不會削減我內心深處那股引吭高歌的欲望。 在往後的旅程中,他們幫助我培養心靈溝通的能力。我發現,只要心靈或頭腦中仍存在著需要隱藏的東西,心靈溝通就無法達成。我必須達到寧靜致遠的境界。 我必須學會原諒自己,在過往的經歷中吸取教訓,而非一味譴責自己犯過的錯誤。他們向我證明,接受自己、忠於自己、愛惜自己是多麼的重要,辯別這點,我纔能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別人。…… <片段八> ……有趣的是,聽到他們的評論和看法,我從沒感到自己遭受批評和裁判。他們從不武斷地說,我們白人的那一套是錯的,而他們這個原住民部落的做法是對的。他們對我們的態度,就好比一個充滿愛心的大人,在觀察一個試圖把左腳的鞋子穿到右腳上的小孩。把鞋子穿反了,不是照樣可以走很長的路嗎?說不定弄得滿腳膿包和水泡,還可以學點乖呢!但對一個比較年老、比較有智慧的人來說,那似乎是不必要的折磨。 我們也談到生日蛋糕和覆在糕面上的甜美糖霜。我發現,他們對糖衣這種東西的看法,格外發人深省。它似乎反映出,在白人一百年壽命中,許多時間被浪費在人工的、淺薄的、暫時的、裝飾門面的、甜美可喜的事物上。在一生中,我們只花很少很少的時間,探索我們的心靈和永恆的存在。…… <片段九> …… 這一天,「大寶石獵人」正行走在堤防邊沿上,突然,土地坍陷,他整個人墜下懸崖,掉落在二十英尺深的石谷裡。當時我們行走的地方,地面全是一大片一大片天然光滑的花崗石、一層層石板和一灘灘碎石。 走了這麼些天的路,我的腳底開始生出大片老繭,就像夥伴們那獸蹄似的雙腳,然而,行走在凹凸不平的石地上,連腳底這一層已經硬化的皮膚,也不足以讓我感到舒適。我邊走,邊想著我的腳。我回想起老家那一整櫥的鞋,裡頭有遠足鞋,也有跑步鞋。就在這當口,我聽見「大寶石獵人」墜入深谷的慘叫聲。大夥全都沖到崖邊,向下望。他全身蜷縮成一團:映入我們眼簾的是一灘深紅的血。有幾個人跑下峽谷,利用接力方式,迅速將他帶迴崖頂上。即使他會飛,也不可能那麼快回到上面來。好幾雙手橕在他身體下面,看起來就像裝配線上的一輛坦克車。 他被平放在崖頂光滑的石板上,整個傷口顯露出來。那是非常嚴重的穿破骨折,位置在膝蓋和腳踝之間。骨頭穿透他那奶油巧克力色的皮膚,伸出外面約兩英寸,活像一支巨大、醜惡的獸牙。有人迅速解下束髮帶,把它纏繞在傷者的大腿上。「藥師」和「女醫」分別站在傷者兩旁。其他族人開始紮營,準備過夜。 我一步步擠進人堆,站到那具平躺著的身體旁邊。「我可以看嗎?」我問。「藥師」把兩隻手伸到那條受傷的腿上,相隔一英寸,來來迴迴緩慢地移動著:最初兩手平行,然後,一隻手從上往下移動,另一隻手從下往上移動。「女醫」對我笑了笑,然後回頭跟烏達說些話。烏達把她的話傳達給我。 他解釋說:「這是示範給你看的。我們聽說,你的專長是醫療你的族人。」 「唔,我想是吧!」我答道。我從不認為,真正的醫療來自醫生和他們那套醫術,因為多年前我自己跟小兒麻痺癥搏鬥時,就已經體會到,真正的醫療只有一種。醫生能夠清除體內留存的外來雜質、將化學藥品注入體內、高速移位的骨頭,但這並不意味身體會真正復原。事實上,我敢說,在人類歷史上從沒有一位醫生,不論在任何時代、任何國家,曾真正治好一個病人。每個人真正的醫療者是活在他自己心裡。最好的醫生能認出一個人的才華,培育它,而他們自己有幸為社區服務,做自己想做而又做得最好的事。可是,現在不是詳細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暫且接受烏達對我的稱呼,同意這些原住民的說法,在我的社會,我的確也被當成一位女醫師。 他們告訴我,把兩隻手伸到受傷的腿上,而不接觸傷口,然後來來迴迴移動,這樣做,能夠幫助那條腿恢復受傷前的狀態。這種方法,能夠防止傷口在治療過程中腫脹起來。「藥師」正在提醒受傷的骨頭,它受傷前是怎麼個樣子。骨頭折斷時,脫離原先已經固定了三十年的位置,引起驚駭。「藥師」現在所做的,就是消除骨頭的驚駭。他在跟骨頭「說話」。 接著這出戲中的三位主角——「藥師」在腳下,「女醫」跪在一旁,病人仰臥在地面上——開始以禱告的方式交談。「藥師」把兩隻手環繞住病人的腳踝。他顯然並沒有真的接觸或拉扯那只腳。「女醫」也把手環繞住病人的膝蓋,做著同樣的動作。他們的言談像吟詠,又像唱歌,各有各的調。到了某個階段,他們同時抬高聲調,大呼一聲。他們一定使用了某種推拿法,但我沒看到他們真的用手拖引移位的骨頭。那支凸出體外的骨頭,就這樣退縮回傷口裡。…… <片段十> …… 第二天早上,「大寶石獵人」站起來了,和我們一塊步行上路,腳一點也沒跛。他們告訴我,昨晚舉行的儀式會紓解骨頭承受的壓力,並防止傷口腫脹。它確實發揮了效用。往後幾天,我仔細觀察他的腿,發現塗抹在上面的黑色天然藥物變乾了,開始剝落。五天後,它全部消失,只在骨頭凸出體外的地方留下淡淡的疤痕。這個家夥體重約一百四十五磅。他不靠任何支橕,自己站了起來,並不擔心那支折斷的骨頭又從傷口凸出來——這簡直就是奇跡。我知道,這整個部落的人身體都很健康,但他們對緊急事件的處理,似乎也有獨到的竅門。 這些具有醫療保健纔能的原住民,從未修習過生物化學和病理學,他們擁有的是真理、意志、保持身心健康的決心。 「女醫」問我:「你瞭解『永恆』究竟有多長久嗎?」 「我瞭解。」我說。 「你確定嗎?」 「是,我瞭解。」我重複。 「那我們就可以告訴你別的事情了。所有的人都是『靈』,暫時來訪這個世界而已。所有的『靈』都是永恆的存在。和其他人的邂逅,都是經驗,而所有經驗都是永恆的聯係。我們『真人部落』給每一樁經驗一個完滿的結局,形成一個完整的圓,不像你們『變種人』,留下一堆煩惱。如果你離開時,對某個人心存怨懟,這樁經驗就不會有圓滿的終結,往後還會在你的生命中重複出現。你會再受苦,一次又一次,直到你覺悟為止。你應該觀察你生命中發生的事,從中學習,使自己變得更有智慧。你應該感恩,就像你所說的,祝福它,然後帶著一顆寧靜的心離開。」…… <片段十一> …… 長老坐在我正對面,把兩隻腳安放在臀下,當作坐墊。他傾身向前,凝視著我。圈外有個人遞給他一隻石杯,裡面盛著一種液體。他綴了一口。他把杯子傳給右手邊的人時,兩隻眼睛依然注視著我,仿佛看透我的靈魂。他說: 「我們——上蒼寵眷的真人部族,正準備離開地球。在所剩無多的日子裡,我們決定過著最高層次的精神生活,保持獨身,以表現我們在肉體上的自律。我們不再生兒育女。當我們最年輕的族人去世時,人類最純潔的種族也從地球上消失。」 「我們是永恆的存在。在宇宙許多地方,想追隨我們的靈魂,可以披上肉身的軀殼。我們是第一代人類的直系子孫。自太古以來,我們已經通過生存的考驗,恪遵祖先傳下的道德標準和律法。我們的群體意識,維繫住地球的生命。現在我們獲准離開地球。世界上的人已經改變;他們摧毀了這塊土地的一部分靈魂。我們要到天上和他相會。」 「你被挑選為我們的使者,你的任務是把我們離開的消息帶去給你們那些『變種人』。我們把大地母親遺留給你們。我們期待,你們能切實檢討,看看你們的生活方式對水源、動物、空氣和人類自己造成了什麼禍害。我們期望,在毀滅地球以前,你們找到解決你們問題的方法。有些『變種人』已經覺悟;他們即將尋回失落的靈魂和真正自我。只要集中心力,你們還來得及扭轉地球的毀滅,但我們不能再幫助你們。我們的日子所剩不多了。地球上雨水分佈的情況已經改變,天氣愈來愈熱;我們發現,這些年來,植物和動物的繁衍能力持續降低。我們不能再提供肉體的軀殼,讓靈魂棲息,因為在這兒的沙漠,很快就找不到水和食物了。」…… <片段十二> ……我們爬上整個旅程最高的地方,在那上面紮營。空氣非常清新。他們告訴我,大海就在不遠的地方,雖然這兒望不見。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沒露臉,大夥兒已經忙碌起來。他們昇起一堆火,這在早晨是不常有的。我抬頭一望,看見一隻老鷹棲息在我身旁一株樹上。 我們照例舉行晨禱。「皇家黑天鵝」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到火堆旁。烏達告訴我,族長準備為我祈福。大夥都圍聚上來,伸出胳臂,讓我站在圈子中間。每個人都闔上眼睛,仰起臉龐朝向天空。「皇家黑天鵝」開始向天祈禱。烏達替我翻譯: 「萬物一體、獨一無二的神啊,我們今天帶著一個變種人站在你面前。我們領著她徒步走過沙漠,發現她身上還有一點慧根。我們開導她、啟發她,但要完全改變一個變種人可真不容易啊。」 「你想必已經註意到,她那奇異的蒼白皮膚如今變得比較自然、比較褐,而她那頭銀髮也日益稀疏,髮根上長出了美麗的黑髮絲。可是,我們還是無法改變她那雙眼睛奇怪的顏色。」 「我們傳授這個變種人許多知識,我們從她那兒也學到一些東西。她告訴我們,變種人的食物中有一種澆在肉片上的濃汁。他們認識真理,但他們喜歡把真理埋藏在權宜、物質主義、不安全感和恐懼的濃汁和調味料裡。他們也有一種東西叫糖衣。這玩意顯示:變種人把他們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花在膚淺的、虛假的、曇花一現的、滋味甜美的、外表好看的事物上,對充實精神生活、培養永恆的性靈,卻不屑一顧。」 「我們挑選這位變種人擔任我們的使者。如今,我們把她遣送回她的社會,讓她像一隻鳥兒,離開巢窩,高飛遠揚,像澳洲荒野中的大鳥那樣囂叫,把我們族人要離開地球的消息,遍告世人。」 「我們不評判變種人的所作所為。我們為他們祈禱,寬恕他們,一如我們為自己祈禱,尋求解脫。我們期望,他們會認真檢討他們的行為和價值觀念,趁著還來得及,趕快認清一個事實:全世界的生命都是一體的。我們期望,他們會停止破壞地球,停止互相殘殺。我們期望,愈來愈多變種人覺悟,加入拯救世界的行列。」 | Photo by: Silvia Cosimini |
「我們期望,變種人的社會接納我們的使者,傾聽她帶來的訊息。」 「祈禱完畢。」 …… (完) ——摘自《曠野的聲音》(智庫股份有限公司出品) --------------------------------- 相關的文章: 曠野的聲音 最近有位居士送了一本書《曠野的聲音》,是美國人寫的,內容描寫澳洲土著文化。我仔細看了一遍,發現它裡面所講的,就是「真誠、清淨、平等、正覺、慈悲,看破、放下、自在、隨緣」,全部落實到生活上。他們對宇宙真相的認識,說世界是一不是二,世界上所有一切眾生是一體,所以他們對於一切眾生常懷感恩的心、尊重的心,連一棵植物、一棵草的生長,他都尊重。這些土著原本都是吃素食,但是西方人移民到澳洲之後,他們就往沙漠內陸遷移,沒有植物吃了,不得已而吃肉。但是無論是植物也好、動物也好,他們做飲食的時候,一定會禱告感恩。 我們現在講文明、講進步,實在說遠遠不如他們。他們沒有文字,他說:「文字是個障礙,把我們的智慧、記憶障礙住了。因為你靠文字,就不用記憶了。」這個話講得有道理。現在美國人完全靠電腦,離開電腦之後,他就不會算數了。他們記憶力特強、智慧高,許多地方我們仔細看,跟佛經講的完全相應。我們只在佛經裡面去讀誦、了解它,實際上是不是真正了解?沒有。人家做到了,徹底了解。所以,我若是遇到這些土著,我跟他們講大乘經,一講他們就通了,就開悟了。他們已經契入這個境界,沒有分別心,沒有自私自利的心,沒有是非人我、五欲六塵、貪瞋痴慢;他們對一切人、一切眾生、花草樹木,都愛護、都感恩。所以,他們自己稱為「真人」,說我們這個世界上的人是「變種人」,說得很有道理。他們了解實相,而我們對實相完全迷失了。 (節錄自《阿難問事佛吉凶經》淨空法師主講 第15-13-07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