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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新郎 :萬裏江山知何處?(張元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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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件者: MSN 別名又见棕榈  (原始留言)傳送時間: 2007/12/26 下午 12:23

《賀新郎 .送胡邦橫謫新州  .張元幹

夢繞神州路,悵西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昆侖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易老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

    涼生岸柳催殘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斷雲微渡。萬裏江山知何處?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舉大白,聽金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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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件者: MSN 別名又见棕榈傳送時間: 2007/12/26 下午 12:34

宋人詩詞寫意:正義是一隻不死鳥

這不是一首尋常的送別詩!因爲有了詩人你張元幹的《賀新郎》,使我更加堅定地相信:“正義是一隻不死鳥!”

請詩人你原諒我的怠慢,我不得不先將敬仰送給你一曲《賀新郎》題贈的物件——你的朋友胡銓。

1138年,金國的使臣“詔諭江南”,江南一片譁然。高宗患起了軟骨病,已病入膏肓;秦檜弄權朝廷,群臣染上了失語症,都只求自保。是和是戰,高宗皇帝舉棋不定;是降是伐,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一個樞密院的小小編修官,卻不失爲一個“鐵肩擔道義,妙筆著文章”的忠臣,只見他慷慨激昂地從沈默的文武大臣中站了出來,於是一封奏表遞到了高宗的面前。

“臣備員樞屬,義不與檜等共戴天,區區之心,願斷三人頭,竿之槁街,然後羈留虜使,責以無禮,徐興問罪之師,則三軍之士不戰而氣自倍。不然,臣有赴東海而死爾,寧能處小朝廷求活邪!”

這位凜然立于高宗面前的36歲臣子,正是十年前應試時力主抗金極得高宗賞識本該名列狀元卻被秦檜列至第五名的胡銓。

只可歎,愛國英雄再次成了寂寞的英雄,失意的英雄,流淚的英雄。他那發自肺腑的愛國之音如沙漠中的呐喊在南宋的朝廷並沒有激起熱烈的回響。人們見到的不是秦檜等奸臣懸首街市,倒是胡銓被逐出朝廷,貶至蠻荒的廣州。

歷史往往富有傳奇色彩,胡銓沒能讓宋高宗挺直脊梁,卻使金人聞之喪膽,金國皇帝竟願付千兩黃金以求一讀胡銓的奏章。

不過,人間的正義也並沒有蒸發殆盡,儘管正義在那樣一個“地走人面獸,春開鬼面花”的時代也成了一份高貴的祭品。但我還是希望人們記取這樣三個有著俠骨義膽的人。江蘇宜興的一位進士吳師古將胡銓的奏表雕板印刷,使胡銓的文字不脛而走,結果被貶至袁州。胡銓貶謫廣州,同僚陳剛中不避奸邪,送去慰藉,終於謫居虔州安遠。胡銓再貶海南,同鄉王廷珪寄詩相問,也被放逐朝廷。歷史不是嫉惡如仇的警察,它不會在正義遭奚落受羞辱的現場行俠仗義。不過,歷史倒是最好的法官,儘管它公正的判決往往來得太遲太遲。

後人展讀《宋史》,從《奸臣卷》中讀到的頭號人物,正是昔日權傾朝野不可一世的秦檜,而吳師古、陳剛中、王廷珪卻和胡銓一起作爲千古忠烈名垂青史。

一個政治上的落魄英雄,一個朝廷上力主抗金的“異己分子”,一個即將被羈押至天涯海角“限制改造”的棄臣,一個全身避禍的人避之惟恐不及的人,卻成了你張元幹的客人。其實你張元幹的命運與胡銓何其相像!靖康之難時,你被大宋力主抗金的主帥李綱辟爲幕僚,主持京城的防務。你那時意氣風發,與李綱一起運籌帷幄,一心想的是收復失地還我河山。那段時光,應該是你一生最爲充實的時光。

誠如你所說——“天意從來高難問”。如果要評選南宋當政時間最短的宰相,無疑李綱能列上排行榜的前列,因爲他在位僅有七十五天。李綱罷相之日,也是你對南宋朝廷徹底絕望之日。你有感于李綱罷相,憤然賦詞爲李綱鳴不平。結果自然不難設想,秦檜將你送入了大牢,摘下了你的烏紗,待將你折騰夠了,然後一聲令下:革去官職,永不錄用。

故鄉福州的山水於是便成了你張元幹惟一的寄託,你自號“真隱山人”,似乎決意從此徹底告別那污濁的政治與權力漩渦。其實,“真隱”二字恰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早就道出了中國上下數千年的真正的知識份子的心聲。你哪是“真隱”?你是不得不隱!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你雖比胡銓年長十一歲,但你們均是嫉惡如仇的正直之人,同時政治上志同道合,此刻又都因愛國獲罪,自然是惺惺惜惺惺,英雄憐英雄。你張元幹怎能避而不見?要知道,胡銓此去天涯海角,誰能擔保他還能活著回來?

歷史常常沒有細節,我不知道你是怎樣邀請胡銓的,我只知道:北伐的沙場少了兩條高大的抗金的身影,朝廷的大堂少了幾聲正義的呼號,流放的路上卻多出了兩位令人敬仰的忠臣,福州臨河一家酒樓的牆壁上多題了一首今後人讚歎不已的贈別詩——《賀新郎》。

《賀新郎》與其說是送別,其實更是抒懷,是兩位失意英雄在一個秋天的對語與悲吟!

“真隱山人,從實講來,福州的山水安放下了你這顆隱士的心嗎?”酒過三巡,胡銓還是率先問起了老友。

“我魂牽夢繞的還是中原啊!當今聖上看起來從沒有放棄北伐,你一路上似乎也能聽到軍營的號角聲,但想想我們的故都汴京吧!那被金兵劫掠過的皇宮的廢墟上早已長滿了茂盛的青草。十多前了,靖康之恥還沒有洗雪啊!”張元幹推開向北的窗,回頭不無感慨向胡銓說。

“就別再提靖康之難了!我們大宋是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了。你看像李丞相這樣的社稷忠臣都一個個被排擠出了朝廷,如昆侖山般中流砥柱相繼摧折了,還能有怎樣的結局?”胡銓顯然又激動起來了。

“是啊,中原淪陷,忠不見用,結局自然是中原人民流離失所。只可惜好端端的禮樂之邦竟成了那些蠻夷之族的樂土!更可恨的是朝中那些如野狐般奸詐兔子般膽怯的佞臣反而志得意滿弄權天下。難道陛下就真的沒有中興之志嗎?”張元幹明知這後一句是不言而喻的卻還是明知故問。

“杜甫曾說‘天意高難問,人情老易悲’,陛下的心事我們就不必去猜了,猜來猜去我們也猜不明白。值得傷感的是你我也真算得上天底下的知己,還能彼此共訴衷腸,只可惜此地一別,歲月無情,我們還能相見嗎?”胡銓說完,望著張元幹,一臉愁容,一臉感傷。

“是啊!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他們就這樣盡情地傾訴,不知不覺明月已上了高樓,星斗佈滿了河漢。

“想日後,我們恐怕只能天各一方,還能如彩雲追月那樣自由地來往嗎?”仰望窗外的星空,張元幹又禁不住觸景生情。

“江山萬里,我也不知道何處才是我最後的歸宿。”胡銓回答張元幹的也只有滿懷的悵然。

“就讓我們今晚來一個徹夜長談,好嗎?以後即使想將今天的回憶寄與你,也是一廂情願啊。你我都知道,爲人們傳遞書信的大雁是飛不過湖南的衡陽的,更不要說你那天涯海角了。”張元幹想到自己畢竟是主人,總不能讓朋友太傷感吧,但該說的話到了嘴邊怎麽也無法咽下。

“真隱兄,你看窗外的星空。人與星辰相比,你我都是過眼雲煙。人生如夢啊,我們還是不必太傷感了吧!”

“對,身當厄運,我們惟有坦然接受,其實真隱兄你比我參悟得早啊!真隱、真隱,好一位湖光山水寄餘生的真隱山人啊!”

“既然如此,那好,邦衡兄,請你再來一杯!且聽我爲你歌一曲《金縷曲》(詞牌“賀新郎”的別稱)!”

高爾基曾說:“只要托爾斯泰活在世上,我便不是孤兒。”托爾斯泰在高爾基的心中就是自己的精神之父。托爾斯泰無疑是俄羅斯的良心,他是正義、善良、高貴等人類所應該有的品質的代名詞。之所以聯想到高爾基的這句話,是因爲我想說:人活在世界上,內在的精神皈依有時比什麽都重要。詩人你張元幹與胡銓之間的友誼其實就是建立在同一種基礎上的,即對高貴的精神追求的基礎上的。在你們看來,身爲大宋的子民,在國難當頭,奸佞當權之時,理應挺身而出,爲君王進言,爲主戰呐喊。你們也不是沒有想到此舉的災難性的後果,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你們的心中,有一個名字比你們的生命更重要,那就是“大宋”;有一份信仰比什麽信仰都堅定,那就是民族氣節。君子喻于義,小人喻於利。在與邪惡的對陣中,你們互相發現了對方才是自己的真知己!

胡銓在與秦檜的對決中,只見對方是那樣的強大,沈默圍觀的倒是不少,那一刻,胡銓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孤獨。以今天的話來說,無異于堂吉訶德獨挑風車。恰恰在這個時間,你拍馬趕到,我想胡銓的心中一定有一股暖流湧起!

患難中結成的友誼最值得珍惜,更何況你們的友誼又是建立在正義的基礎上的友誼,因而更值得珍惜。

等閒看得春花秋月過,最難故人荒徑踏雪來。

爲什麽千載而下,人們一次次爲晉代嵇康的《與山巨源絕交書》而感動,因爲在我們看來,世界上一定有一些東西是值得堅守的,一定有一些東西是不容褻瀆的。今人喜談“底線”一詞,其實友誼也是有底線的。底線猶如一座界碑,爲人們劃出了自己的友誼王國的疆界;底線猶如一道分水嶺,爲自己拒絕了一個永遠不願跋涉的世界。嵇康正是不能原諒自己的朋友山濤向司馬氏低下高貴的頭顱,才發出了那樣決絕的絕交信。

我們常說,友誼是寬容的。正因爲如此,所以友人一旦反目,就往往是一方越出了共同默守的“底線”,而這“底線”,在張元幹你與胡銓的心中,就是“正義”,即愛國之大義。

張元幹你也許不知道,一千多年之後,一位偉人在悼念自己的朋友與戰友時,想起了你的《賀新郎》,這位偉人就是毛澤東。

197542日,董必武逝世。那時候的毛主席也是風燭殘年的老人了,他在病榻上聞訊,連續幾天傷感不已。然後他將你的《賀新郎》一詞的最後六個字“舉太白,聽《金縷》”改爲“君且去,休回顧”,以表對董老的悼念。

稍有中共黨史常識的人都知道,中共一大的十三名代表活到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的只有董老與毛主席兩人了!風雨五十四年,有的叛變投敵,有的犧牲殉難,此刻只剩下自己一人了。幾年前林彪的叛逃更是讓這位巨人的心靈備受打擊。回首來時路,董老的逝世怎能不讓毛主席傷心不已。

晚年的毛主席的心靈是孤獨的,“君且去,休回顧”,當然有對逝去的朋友的安慰,其中也包含了對自己的自我寬慰。說是“你在那個世界一路走好,這裏不需要你爲我分憂”,說是不要爲我分憂,即說明自己有很多憂愁。聯繫張元幹你的《賀新郎》的全詞細加琢磨,其中大有深意。毛主席借張元幹你的詞悼念董老是有很多難言之隱啊。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天下最知己的患難與共的朋友也離我而去了,“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毛主席那一刻的心境與你張元幹無疑是相同的。

你張元幹與胡銓還是生離,毛主席與董老卻是死別啊!

毛主席那年82,董老那年89,一對爲了人間的正義與真理攜手走了一生的朋友與戰友!堅持正義的人往往是大孤獨的人,正因爲如此,“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才不是悖謬之談!

“正義是一隻不死鳥”!這是你張元幹的《賀新郎》的一個主題,毛主席與董老一生的風雨共舟也是一個明證!

( 心情隨筆雜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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