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你在哪裡?」。
我不回答你,只是把手機貼在捷運車廂的窗戶上。
風聲跟車廂裡許多人的聲音告訴你,我在捷運裡。
在捷運裡,我喜歡貼近玻璃窗,看著一直後退的景色,士林,劍潭,圓山,到地下道,黑摸摸的地下道,眼神的聚焦開始落在身旁共乘捷運的人群,偷瞄對面一對穿著高中制服的小情侶,突然想起高中時,我在做些什麼事情?好像只敢暗戀或地下化永不見光的愛情,從沒有像他們這樣的光明正大。
另一頭媽媽帶著一歲多的小朋友,小朋友跟我的眼神交會,瞇瞇的笑起來,我跟他隔著許多人,快樂的玩起躲貓貓,他媽媽帶他下車時,他還記得跟我揮揮手掰掰。
我在前往你家的路上,發生了許多故事,看到許多故事。
故事,從這個城市有了捷運開始。
我看著,聽著,想著,期待著這些故事加入我生命中的每一個片刻,每一個故事微微發熱的光芒,讓我在一個人的時候細細品嚐或與朋友分享感動時,感到這個人生很有意思。
不坐捷運時,也愛沿著捷運騎車,白天它劃開序章;夜裡,它就像這個城市夜空的一道銀河,搭載著許多人的歸途與去程。不管是哪一樣,人們都依賴著這道在夜底燦閃的銀河。
從這個城市有了捷運開始,你家到我台北小窩的距離從一個小時縮短成四十分鐘,這額外的二十分鐘有時換來我們相處的時光,或者,有時換來我一個人悠閒獨自散步的美好等待時間。專心的等待一個人,或者等待些什麼,是非常美麗的心情。等你來接我的心情,約莫就是這樣的溫度,剛剛好的,舒服。
我最愛逛景美捷運外傳統市場;看著水果攤特殊的燈光下漂亮到讓人想咬一口的蘋果或芭樂;看著藍色傷心咖啡店之歌中真實版咖啡店芙陸櫥窗中的晶亮杯子或煮咖啡的用器發呆;或者買兩顆土窯烤的蕃薯溫暖味蕾的同時也安慰了嗅覺。
「又買蕃薯了歐?」,你停車在我跟前,遞給我一個安全帽的同時,我在你的口袋中塞入一個熱騰騰的蕃薯。不回答你,只是微笑著。
一跨上摩托車,我開始又說起說了很多次都不厭倦的故事,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那個時候我還很小,阿嬤用來煮菜的爐火不是瓦斯爐還是灶的時代裡,一群孩子最愛的就是把蕃薯偷偷塞進灶裡,等著蕃薯被炭火木材烤熟,阿嬤肯定會發現我們的蕃薯,因為太多的蕃薯把爐火都給淹沒、悶熄了,然後她就會拿著翻動爐火的鐵杈把蕃薯一顆顆的勾出來,一面還會說:「要等煮好菜才可以烤蕃薯啦!」。
我還記得,那個時候,捷運還沒到這個城市裡,但,那個時候的蕃薯,有阿嬤灶火特別的味道。
故事。是一個接著一個的。說也說不完的。
我記得的這些,你記得的那些,以後,還有其他人記得的這些與那些。
捷運,讓故事一直的,一直的傳下去,說也說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