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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08 21:20:15瀏覽607|回應0|推薦7 | |
這一次,還是選擇不以任何的儀式來追悼你離開的一年。 上一次,應該是前年屬於媽媽的對年,我以相同的沉默來擔待所有親友的疑惑。沒有任何的解釋,甚至,在阿姨千萬叮嚀更或帶著命令般的口吻說:「妳一定要幫你媽媽舉辦對年的追思禮拜,你們姐弟去商量定一個日子好聯絡親友。」 阿姨的不捨,來自於和母親從小一起長大的情緣,七十多年姐妹的情感絕對有資格命令我這麼做。相對的,站在做兒女的我們,為母親舉辦一場對年的追思禮拜以表達孝道是天經地義的事。 然而,我放棄了,是我先提出放棄的想法。 當我想像,在那種場合又一次將傷痛從親友的身上刮開來時,哭泣、懷念,種種關於亡者的一切便無所遁形地在那裡掀開。或許,我們是該慶幸或欣慰,在母親的生命之中還有一群人這般地疼惜她。以前,都是母親擔起為父親、為舅舅們、為爺爺、外公、外婆的對年,鳳片糕、水果等點心是母親的用心處。好讓儀式在牧師的祝禱結束後,大夥追思悼念的小物。 只是,在我必須面臨當年母親所扮演的角色,來為母親準備這樣的儀式時,我放棄了。 那場面,勢必會將母親心中最大痛處給剖挖出來。那個關於她最疼愛的大兒子、那個沒來為她送終,為她杠幡抱靈、跪于稻場的大兒子。更別指望在對年的儀式裡會有他的身影出現。那麼,親友間你一言他一語的竊竊中,對母親來說無非又是狠狠地一擊,這一重棒不偏不移就落在我們兩姐妹與你的頭上。 在這裡將你另外提起,是因為那份屬於長子的責任太重了,你一直是那個柔順的么兒,要你擔待起你哥哥的地位,無非是將你往死裡推的主因。 這一次,沒人提起關於你的對年,我想是因為我放棄了媽媽的那一次,以致於也就沒人願意提起這事。也好,至少我與姐姐可以靜靜地在心中將對你的思念填滿,不必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與看法。 這一年,身邊每一個認識你的都這麼告訴我:「他就在上帝的國度和媽媽、爸爸再一起,沒有病痛、沒有煩惱了。」 其實我壓根都沒這麼想過,原因在於那等同於自我療傷的藥劑,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誰也不知道你現在好嗎?或者,就如同你的軀體終結一般,塵歸塵、土歸土。哪些屬於靈或是神的世界,根本是我不願意去碰觸的地方。致於,媽媽的世界如何?也是我不敢想像的一方。 反倒是,我的思緒時常流連在,如果你們都沒離開那現在會是怎樣的你們? 再往深一點的痛處去著墨。如果,那一天,我陪著媽媽送她到醫院再一次將她從鬼門關搶回來,讓醫生在她的身上紮滿大大小小的針頭,然後,像之前一樣再讓她繼續活著,那麼,現在的她會是怎樣? 你應該也曾這麼想過吧!只是我們想的結果會不會是一樣呢?閉上眼,再把想法模擬一遍。 先試想自己一直沒做到,甚至一昧地,以自我的想法來設想她的困境談起。如果我以當初多加十倍的心力來全力地陪伴她,以毫無節度的物質來供給她,不單單是以照顧者的角色,而是以一個趨近於阿諛奉承的面目來迎合她,是否能將她的寂寞削減到最低?如果可以,那麼她的身體機能是否就會好轉?這些問號,在心中自問自答了許多回。 是的,她削若嶙峋的臉頰會逐漸豐腴起來,兩眼的目光會開始從混濁回到炯炯有神,腳步應該會更輕快許多。如此一來那個愛漂亮、愛炫躍的母親,又會開始打扮、開始四處跟人談論關於她女兒對她的無微不至。 姑且不設想在現實面我的能力所及,我想那樣的陪伴,理應可以讓她再多活個十年八年。然而,在面對她心底深處那個喪夫的事實與對大兒子的思念牽掛,是否足以讓女兒的腳色取代?而在她體內作祟的酒精基底是否就此消弭殆盡? 她依舊會是痛苦,喪夫是她走不出酒精加持的理由,大兒子不理不睬是她麻醉自己最好的原因。那麼,她的生命還要用多少次的反覆,在醫院裡拿針頭來喚醒?一次次徘徊在瀕死的邊緣,一次次將她拉回。女兒的角色是多麼卑微與無奈,我根本替代不了任何她所在乎的人,也無力撐起她的寂寞。即便是你,我想也如同我一般,是吧! 至於你是否也會不一樣呢?我不懂你的結是在哪個地方被纏繞成死結?就連作個假設你還沒走的現在會是如何,都很難下手去起個點! 爸爸走之前,我曾經答應過他,幫你娶個媳婦好有個伴。你一口就回絕了,我想你的心已經鎖了起來,連打開的鎖孔都被你封了。 就假設去年的那一晚,為了鄰居家喜事,我事先拿了紅包過去,然後多走幾步路繞回家看你,也許當時你已經躺在廚房的地上,兩眼直瞪著天花板,用僅存的氣息喘著。那麼,我應該還來得及將你救活,而不是到了隔天才發現冰冷的你才對。 如果,真的能救回你,是不是在這一年裡,我們這份姐弟的情緣會更加緊密呢? 也許,你突然打開了鎖,願意過著像個人樣的日子。就算你還是孤家寡人一個,至少會有陽光照進你的心裡吧! 我不敢想,太多次的前例,一再的將你推往更加闇黑的深淵。你從來就不願意放過自己,你說:「你的心已經死了!」 我不懂,如何把心掐著死不放手,是怎樣的一種堅持?我也不懂,路真的會走到絕嗎?那些關於希望、盼望的願景,在你來說真的一點都沒有嗎?是憂鬱纏著你不放或者你滾近憂鬱裡頭? 太痛苦了是吧!對於你拒絕任何人參與你的生命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地說,如果現在你還活著,那麼你的痛苦只會是更加的深沉、更加地讓你兩個姐姐不捨與無所適從。 如此看來,在這個對年我是決定把你和媽媽,放在心底最深的地方。繼續踩著不著邊際的痛楚陪著你們。想多了可能會很痛,卻還能自問自答的和你們對話,生命也就守住了最愛。也許放久了想念的次數會減少,但我生命中還會有的感動,都會因為你們而有所觸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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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