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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成了灰,歷史還在那裏
2017/02/24 20:05:44瀏覽576|回應0|推薦9

    花簪、舞扇、羊羹、烏鴉、人力車,踏著1920年日本文學作家芥川龍之介與父親拜訪京都時,最為靠近的路線探尋。

京都竹、藝妓、四條大道祇園,看似無意的安排,卻有著熟悉並且興奮的途徑。

那種近乎病態般地行走,有必要向同行女兒的雙足感到內疚,當然,最初的心意是為了希望在她十八歲高中畢業的時候,來一段母女之旅,想想,這往後或許幾年、或許幾十年,要能與女兒一同旅行,恐怕會是一件難事。

十八歲對於親情的牽絆,遠不及於滿街新鮮的商品,順著她的物慾,決定從京都市役所前駅作為這趟行程開始,正好讓寺町通商店街 熱鬧的人群掩蓋去自己的意圖。

像是意外般地,過了對街的停等處,進入寺町通左手邊的本能寺馬上將我的第一處詭計給敗露出來。

幸好,兩個拖著行李的旅人,在厚重的木門旁以及距離寺體頗遠處,靜靜地凝望,不敢造次、不敢讓行李壓過寺內的石板,避免去失禮與不敬。

白竹堂原來是傍晚時分該進行的計畫,卻仍然抵不住心中藝妓手中那把舞扇、以及西山君母親「滿是皺褶的絲手絹,那繡花的手絹邊在 顫抖著的手指中間,好像被微風吹動似地抖動著。」的殘影。白竹堂-喚風在往三條通的轉角處,行李依舊是罣礙,只能在門口角落找一個容得下的地方。

安靜彷彿在這裏成了定律,手絹與扇子連同花簪都在這裡靜靜的等待,那種安靜像極了良秀孝順的閨女, 繡著櫻花的燦爛奪目的宮炮,垂著光澤的黑髮, 斜插著黃金的簪子,發出美麗的金光。躍身於地獄屏風的火炬當中。

手中的紙袋裝著被細心包裝起的手絹、髮簪與扇子,同時滿了我的悸動!至少在抵達Piece Hostel Sanjo(三條Piece旅舍)前,有我不住地顫抖!

即使,在六角通與富小路通轉角處,等著我排序第一想造訪的宮脇賣扇庵,門口有著一大床榻榻米的傳統町屋,竟然,在此刻的我是沒那份心思與慾望。只能跟女兒說:就在轉角處我們可以隨時造訪。這話終究成了遺憾!

Piece Hostel Sanjo(三條Piece旅舍)有背包客極佳的評語,進門聽見說著中文普通話的接待人員,覺得裏頭的暖氣剛好拂去四肢的顫抖。

關於旅店的陳設,容我不多作介紹,對一個背包客而言,除了一張床一間衛廁的需求外,能在這裏享受到家的溫馨和無國界的分享,是值得真心推薦的一家旅店。

原先預定六天都待在Piece Hostel Sanjo,意外地因為先生的受傷與公公的離逝,行程便稍作變更。但是關於尋踏的步伐,也正好能安排走芥川《京都日記》裡頭的場景。也不知道女兒是天生的沒主張,或者,就任由我的擺佈,甚至跟著融入。

下了飛機的五個小時內,在寺町通與新京極商品街之間,除了,一開始提及的本能寺外,天性寺、矢田地藏尊、 誓願寺、大善寺、誠心院、以及後方的光明寺、蛸薬師堂永福寺,最後在錦天滿宮祈福,合十、搖鐘、再合十擊掌,有模有樣的學起了姿勢,卻是真心誠意的祈求家內平安!

一路上沒錯過路旁的町街建築,當然,女兒與我注意的目光有所不同,也就沒吝嗇地滿足對方。

似乎不能錯失的還有錦市場的市場文化,或許我們沒趕上最熱鬧的時段,卻在這一夜滿足了口慾的放縱。

沒等待旅店準備的早餐,兩個老早起床的過客,只想在一早穿越新京極商店街趕赴一頓不合常理的早餐一蘭 京都河原町店,我想沒人規定不能一早吃拉麵吧!就像中台灣的人,習慣在一早來碗炒麵、豬血湯一樣的自然吧!拉麵店極度隱私的空間,在清晨七點的空位燈號上顯示著蠻多亮燈,儘管先生覺得這樣的早餐還是奇怪,但是對於想避開人群的我來說,卻是一頓悠閒且自在的喜樂!

原以為,自己能順著安排的路線走在河原町通,一窺日本幕末時期的維新志士坂本龍馬遇刺的近江屋跡。卻在飽餐之後的轉角處改變了心意,只想順著轉角的小路前行,也沒特別的理由。總覺得讓自己在異鄉迷路,應該會是一段很棒的感受。

母女倆也沒擔心過該往哪一個方向走去,在京都反而比在家鄉的埔里更具有方向感,豆干型的街區,清楚的劃分著東南西北中五個區塊。不像在埔里兩個圓環做放射性線條的街道,一個不小心,整個方向就跟著磁場混淆。

這一天,是我和女兒的大日子,女兒期待的和服踩街,以及芥川筆下的四條大道,是支撐我們這一整天步行的動力。

四條河原町駅往來的行人都是匆忙的趕赴上班的人群,很容易就能一眼看穿我們兩個是外來的旅客。腳步的速度、四處張望的眼神以及時不時喀嚓的相機聲,擺明的在扮著姥姥逛大街的蠢樣子!

四條大就架在著名的鴨川上頭,隔絕著新舊人文與建築的壁壘。麥當勞與1926年竣工東華菜館的古今食譜、出雲阿国像京都四條南座的時空對話,一切都跳脫不出鴨川的流動。

走在四條商店街商家們沒來憐憫過我們的早到,著名的花見小路經空著道路,讓兩位豎著衣領表情凍僵了的母女,恣意地拍照,而我心裡尋找著掛著紅燈籠的茶館,卻發現在整齊的街道上沉醉著赤裸、鄙視、揶揄,宛若藝妓臉上那一層厚重的白粉所呈現的假面。

乾淨、整齊,等待的不就是為了討賞過客口袋裡的銀兩?這種乾淨就如同我心底毫無掩飾的無情。

試圖躲進建仁寺的大哉心乎的禪意之中,這季節楓葉只剩下枯枝,雨正開始飄著,沒有花季的寺院,當然,沒有太多的遊客。而我們早到的失禮,也只剩下環顧著寺院周遭的待遇。儘管,建仁寺內五月的竹林深刻的印在芥川的文字當中,卻無緣的只能在《竹藪中》窺探〝哦,那是多麼的靜寂啊﹗在這山後的竹林上空,甚至聽不到任何一隻小鳥的鳴囀。只能在杉樹和竹子的樹梢枝頭,瞧見淒寂的一抹陽光在閃爍著。
那陽光……也漸漸在淡薄。我已經看不見杉樹和竹子了。躺在地上,我逐漸被深邃的靜寂所籠罩。〞

距離我們預定的和服穿戴時間,提前了一個小時到達,網路上預約的夢京都祇園店早擠滿了梳妝打扮的體驗者。一位山東來的姑娘負責接待我們,濃厚的山東腔調融入著日文軟嚅輕柔,一邊介紹著我們可以穿戴的服飾、一邊解釋我們的意思讓負責取衣的工作人員明白。

華麗鮮豔的服裝,從內襯衣、襯領、留袖掛衣、足袋到寬袖外服,所有的嘗試過程中,腰帶子勒得喘不過氣的事實,會讓人忘記自由這回事。

雨下得更大,兩個小時的裝扮,在女兒的身上得到了滿足,那雙細長的鳳眼加上高挺的鼻樑,簡直完美的搭上這一身粉紅牡丹的圖案,至於我的不自在完全表現在女兒苦苦追趕的腳步上。

她總是追喊著:「媽媽,不要走那麼快!你怎麼可以走得那麼輕鬆啊?

她不懂得我的無奈:「我覺得自己真的很像媽媽桑!

尤其在八阪神社前的留影,那一副老鴇的模樣展露無遺,這是一種感覺,一種不願意受約束的吶喊!

此刻,急需尋找芥川筆下的人力車,女兒似乎覺得坐上人力車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我這麼告訴她:「今天他們以這樣的方式在謀生,如果,我們拒絕了他今天能賺取的生活費用,那不也是件不夠厚道的事嗎?

(いちだ ゆうき)市田 裕喜一位很陽光的男孩,儘管不是非常流利的英文,卻非常認真的導覽著祇園地區的文化,對於藝妓和舞妓年齡上的差別,以及上課表演的場所與學校等等,似乎,特別詳細的解說介紹。例如;藝妓一度,我開始想像17世紀,關於藝妓與車夫間隱諱不明的愛情。這在市田先生如數家珍般地指出,某一處水茶館有哪一位藝妓或舞妓,或者剛好撞見的年輕舞妓,就從人力車旁經過等等。他總是將車輪順著藝妓的路徑前行,而讓我不得不作一番遐想。

一個小時的車河遊街從一念坂 法觀寺八坂塔 建仁寺 川町歌舞練場 沿著白川南端穿梭在巷弄小道間,最終回到八坂神社南樓門石鳥居下車。

總必須將這身裝扮卸下,在穿過八阪神社舞殿之時,冷不防地,讓一群操著普通話口音的中國遊客給攔了下來,原以為她比著手勢是希望幫我們母女拍照。怎知,就一群人攏著我們母女照起像來,才會意到自己一身的扮相,竟然錯誤的引導她們的欣喜!母女倆都沒敢開口,就害怕那可以相互對話的言語,壞了她們的興緻。

能再度邁著輕快的步伐,採買著鍵善良房裡的羊羹,再或者回到錦市場,手上提著田中雞卵另一手拿著一支汸臼庵 京都錦本店cheese棒天ぷら與一串近江牛肉串,就算是不知名店家裡三盤1000日圓的生魚片生蠔與鮮蝦,都是重拾自由的愉悅!

沒眷戀過那一身華麗的束縛,卻莫名地,在新京極買了兩件和服兩條西陣織的腰帶子,我想,這無關乎眷情!

 

 

 

在文字底下

你能看見京都人體面的外表下

穿戴著假面的諷刺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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