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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29 22:33:54瀏覽233|回應0|推薦3 | |
外婆家的古厝後是片竹林,隱著一座古井。
然後每到了半夜都會發出嗚嗚的哭咽聲。 **** 絕對不要靠近!媽媽總是這樣告戒她。 但看過很多書的她,總是相信那是晚風襲過井口時所激起的共鳴聲。 直到這晚。 她帶著年幼的孩子返鄉,躺在自己兒時的床上,聽著孩子沉睡時平穩的呼吸,以及那熟悉卻又淒涼的啜泣。 從窗戶外的竹林深處傳進房中。 好奇心被那莫名的哭啼喚起,也終於開始認為那不再是風聲。 因為這燠熱而無風的夜晚,並沒有在竹葉間揚起一絲枝芽吹動刮擦的聲。 所以,真的是井? 她悄聲地穿上鞋,推開房門,往林中的古井慢慢走去。 月色在林梢上反射成深淺不一的青光,然後將更多的慘綠灑在地上,為那座隱沒在乾枯竹葉下的古井更添陰沉。 她鼓起勇氣,走到井邊,扶著井緣,探頭望向井口…… 臉! 漆黑的水面上浮著張綠色的臉! 她壓住驚叫,然後啞然失笑,原,那只不過是自己的臉,被井水反射的月光給照亮! 真是……。她笑著自己,同時要把身體推離,結果,另一顆綠色頭顱,慢慢地探入水面的倒影。 和她頭頂著頭。 這麼說,那個人就在井的另一邊? 也正探著頭往井裡看? 她敢不敢抬頭?看看瞧瞧究竟是不是人站在對面? 還是永遠就這麼樣俯身望進水井? 然後,她透過水面和那個人看了個對眼。 而那個人就這樣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一直看著,用那毫無動作的瞪視,瞪到她背脊發毛。 冰冷的汗珠,豆大豆大地自臉頰滑下、滴落,混著狂亂的心跳,共同震撼著井底水面,讓激起的漣漪,破碎著水體是的倒影。 但即便如此,卻沒有模糊了那人的目光,更無法打破兩人間的對峙…… 然後第三張臉從側面探出? 這突來的變故打碎了一切的僵持。 她閉上眼睛放聲尖叫,同時雙手在井緣上一推、雙腳用力一蹬,令她整個人猛地向後彈出,仰倒摔在軟爛的竹葉上,又一個翻身從地上躍起,便頭也不回地往宅子奔去,同時還沿路吼出駭人的驚聲尖叫。 這翻騷動驚擾了家裡所有的人……幾乎·所·有·的人,因為在任何人開口詢問前,她就先喊著孩子的名字,並撞開房門。 因為直到逃出竹林、逃進後院、逃入家門後,她才回神,想起剛才從井邊探出的第三張臉、被波瀾無盡扭曲的第三張臉、終於被她在大腦中拼湊出來的第三張臉,是本該在床上睡覺的孩子啊! 所以,在撞開門的在間中,只有空無一人的床, 於是她又領著家人跑進竹林,最後卻是見得孩子孤伶伶地倒臥在古井旁,全身溼透,早已沒了呼吸心跳。 往後幾天,她就只是蜷在床上,無神地呢喃著那晚發生的一切。而擔憂的家人們則互相叮嚀著,要把像失了魂的她看緊。但萬萬沒想到幾天後的深夜,她獨自一人溜出去,隔天清晨,才被人發現她倒在古井旁,全身淌著水,沒了氣息。 **** 陳警官接獲報案,前來勘察現場。他在古井四周仔細地繞了好幾圈,因為他似乎認得自己在曾經看過這個地心。 但也是到了那天晚上,他獨自坐在廚房裡喝酒,這才想起,是五年前的那份卷宗。 五年前,他才剛調回本地,接手的第一個案子,是半個月前發生的兩起溺斃命案。 就在那座古井邊! 「怎麼啦?幹麻那麼激動?」 太太的吼聲從客廳傳來,讓他猜測自己剛才應該是不自覺地拍響桌面,因為掌心還傳來火辣的刺痛。「沒什麼,只是想起張家早上那起命案而已。」他吼回去。 「你是說阿慈嗎?」太太從沙發上起身,走進廚房,口中嘆著氣,「唉,可憐的女孩,」但臉上掛著的表情卻活像隻跳到麥桿上的蝗蟲,「誒,不過,你知道張家發生什麼事了嗎?」 操,那臭婆娘的消息還真靈通嘛。 偏偏那女人還繼續追問:「是自殺的嗎?」 幹!他在心裡臭罵,淹死後卻躺在地上,這怎麼可能是自殺!妳這頭蠢豬!「看起來不是。」但口裡講出來的話卻心平氣和。 「那會是誰殺的?」那殺千刀的再問。 操妳媽的!如果問下去,我就會先殺了妳!但他只是又悶了口烈酒:「今天死的阿慈是張家的二媳婦,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再一口:「妳還記得之前張家大媳婦的事嗎?」 「你說的是張家大兒子阿忠他老婆嗎?」:死老太婆眼睛都亮了:「知道啊!五年前,阿忠他兒子也是死在竹林的井裡,人家說吼,後來孩子的媽,也就是阿忠伊某,沒兩天也跟著跳井自殺,說是思念過度,想不開啦……啊唷,」她終於將明擺著的事連起來: 「啊不就跟前兩天二媳婦阿慈的自殺一模一樣?」 他補充:「張家的兩個兒子都跳井,只因為她們的兒子都在同一口井裡溺斃。」 「夭壽喔!」太太捂著心口:「難不成是那對母子在抓交替?沒怪哦,我·們·還·在·想,為什麼阿慈伊母子會無緣無故掉到井裡呢。」 但陳警官卻搖了掏頭,「或者……,沒有那些怪力神,而是有人懷恨在心?」他試著點指點迷津:「例如大兒子阿忠堅決相信他太太不會自殺,又或著,二兒子和他哥哥有些……分產上的過節。」 太太沈默了一下,「所以你是說,阿忠這麼做,是想要報復他弟弟?因為五年前害死他妻小的,就是二媳婦阿慈?」 陳警官沒再說話,只是持續地把酒杯倒滿、喝乾,冷眼地看著好似懂了什麼的太太,晃神地走回客廳,無心地看了一會兒電視,接著便拿起電話,悄聲地那頭的某個三姑六婆八卦了起來。 很好,你這個死八婆,他冷笑著,去跟那堆大嘴巴手帕交分享妳的內總消息吧,最好講得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讓這鬼村子晚上都不再缺少嗑牙的材料,最好鬧到張家永遠不得安寧! 這樣張家人才會沒時間去細想阿慈突然想要回老家的原因。 這樣村子的人才不會追究他五年前突然請調回來的原因。 這樣同僚也才不會懷疑他早上在命案現場徘徊的真正原因。 唯有如此,才不會有人把這幾件事連結起來——阿慈回鄉,是因為那孩子是他的種,於是他才要親手將自己的骨肉推下井底,連帶著那孩子的媽一同陪葬。 操他媽的竟敢拿前途來威脅我? 那就看誰的手段狠! 現在還有誰會懷疑妳們母子是死於非命啊? 沒有人嘛!他又乾了一大口酒。除了阿慈,和妳的兒子,對吧? 他將杯子倒滿,向廚房深處的陰影中敬了一敬。 那兒正站著一對母子。 臉上滿是哀怨,身上不停地滴著水。 **** 深夜,太太將醉到不醒人事的先生拖出廚房,並不斷地碎念他,到底都做什麼事,才會把地上弄出那麼一大攤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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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