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在七號碼頭系列 

                                             （六）夏日黄昏釣象魚 

    基隆七號碼頭，夏天的傍晚，十分怡人！各種字號的軍艦甲板上，三三兩兩的海軍充員兵，走來走去，一派悠然、寫意。晚風裡，他們那一身白，襯著天地間那一大片遼濶的藍，著實有幾分水墨畫淡遠、撩人的意趣。

   而艦艇噗突噗突的排水聲，恰如稚童互相追逐的嬉笑聲，這是蕩漾在向晚沈寂時分裡，一圈圈最突出的歡快漣漪。

   這也是我們（應該說是大哥）釣象魚的美麗時刻了！

   很奇怪，象魚最喜喜歡藏匿在船底邊緣、那兒偏偏最多油污，是否它們也童得障眼法？以油污來隱藏自己的行踪ｏ

   大哥很會釣魚、往往一個鐘頭不到，就釣個十來條。看著水桶裡潑剌潑剌奔竄的象魚，我們就高興得又跳又叫，好像是中了愛國獎券似的。

   象魚約成人巴掌大，灰中帶小圓形藍斑，長相還算清麗，個性卻十分潑辣。每次大哥要將它們從魚鈎上拔下來，總得費一番大功夫。因為象魚為了拒絕成為桌上餚﹔往往劍拔弩張地，張牙舞爪盡展了天賦的利器一刺作一番殊死鬥。大哥幾乎沒有一次不被它們刺得鮮血直流、唉唉慘叫。

   有趣的是，大哥釣魚的時候，艦上的海軍官兵就成了他的啦啦隊，他們在甲板上鼓掌吶喊助陣，憑添了不少樂趣。而且黄昏的碼頭也因著我們雀躍的歡笑聲，而變得熱鬧非凡ｏ

   回到家，媽媽熟練地掐緊魚身，用剪刀劈哩啪啦剪掉週邊的刺。燒了水，放了薑絲、倒下所有的魚，起鍋前再灑上兩滴米酒，這就是我們晚餐豐盛的湯。然而不要多久，鍋底就朝天了，只留下滿桌橫七豎八的魚刺，彷彿紀念著大哥的彪炳戰功。

   釣象魚的歡樂時光持續了好多年，直到有一次，大哥釣到了一隻黑膠鞋！一隻屬於一具腫脹、發臭男屍的黑膠鞋，這才斷絕了我們的釣興，連碼頭也少去了。

   從此，我們不僅不敢去碼頭釣象魚，更不敢吃象魚了。記憶裡，殘存的只是齒間的象魚鮮味、及夏日七號碼頭的夕陽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