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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至高至純的風尚
2011/12/24 11:40:04瀏覽74|回應0|推薦1
在中國文化的眾多表現形式中,有一種形式每每讓人閉目一想就陶醉不已。這種文化,它實實在在地植根於泥土,它採足了山川地氣,它激盪著江河情懷,它在鋤頭與書卷間舒展人生,又在荷塘蛙聲和青燈黃卷間安頓靈魂;它放眼天下,又與世無爭;它自耕自足,又兼濟眾生;它把一生的修為註入泥土,又把一世的夢想超拔於雲天……這種文化,就是我們久違了多年的耕讀文化。
近日偶遇湖南省茶陵縣的史料,其中有一段記載讓我激動不已:“茶陵是農耕文化發祥地之一,炎帝神農曾在這裡教民耕織。茶陵由於地處偏僻,戰爭相對較少,因而不少北人南遷於此。”這些人遷來後,以“農勤於耕,士勤於學”的耕讀形式生息在茶陵的山水田園間。
一群逃避戰亂的人,​​卻在無意間延續和弘揚了中華的耕讀文化,讓一方水土迴旋著文化人格的魅力。自唐宋以來,由於北方戰亂頻繁,致使不少人背井離鄉,千里迢迢遷入茶陵。據記載,茶陵的總姓氏有69個,其中遷入茶陵的人就多達47個姓氏。也就是說,茶陵一大半族人是外來的。他們定居茶陵後,日耕夜讀或忙作閒讀。在耕作中,他們除了滿足自身必要的需求外,就是把積攢下的財物用於興辦私塾和書院。據史料記載,茶陵人興辦的書院居湖南之首。興辦書院帶來的直接成果是,在歷代科考中考取進士的人有127人,其中劉三吾、李東陽、張治、彭維新並稱明清“四大學士”,素有“四相文章冠兩朝”的美譽。 ”一時間,茶陵以盛產進士而名揚天下。
這樣的生態和這樣的成果,真是讓人倍感欣慰。這些人來自遙遠的北方,他們不願參與烽火連天的殘酷殺戮,無心參合對於江山大地的血腥爭奪,他們背著簡單的行囊,攜家帶口,沿著秘藏於心靈深處的生命線,一路顛簸流離,一路餐風露宿,風塵僕僕地來到茶陵。在這裡,他們以耕作為生,以夜讀明道,以興辦書院傳遞著文明的薪火。古人說:“進則天下,退則田園”。他們不願“進則天下”,只想退守一方小小的田園,只想在山水間尋找生命最本質的真諦。他們在莊稼的拔節聲中,在春花秋月的更替中,釋放著心中迴旋了千年的田園情懷。在這裡,他們是農夫,也是書生,他們是漁樵,也是文士,他們深知四時耕作的要義,更是明白諸子百家的精髓。他們用朗朗書聲提升了農耕文明的品質,又用鐮刀和鋤頭讓書卷吸足了實實在在的地氣,他們務實也務虛,他們耽於現實又沉迷於夢想,他們培養出一批批進士,教化著一方民眾,他們有力地改變著農夫們的千古形象,有力地改變了一些人的命運……是的,這就是耕讀者的志向。在那樣的年代,他們的這種志向完全出於自覺,來自於對中華文化近乎本能的傳承,雖然他們沒有以英雄般的氣概血灑疆場,但他們生命中釋放出的高邁品質,依然是我們這個民族巍然而又堅挺的脊梁。
應該說,這樣的脊梁更加牢固,更加不朽,因為,這樣的脊梁牢固​​地支撐著中華文化的大廈,而不是歷史長天中一閃即逝的星星,更不是封建王朝功利下的一代走卒。
這些耕讀者,他們在本質上接通了中華的道教文化。道教者,以道德教化人,以道法培育人。道教的這種主張,在這些耕讀者身上體現得尤為充分。他們退守田園,與世無爭,日出而作,日落而讀,他們一生粗茶淡飯,草鞋布衣,把生命的樂趣融入自然,將靈魂的訴求匯入天道,在靜心耕讀之餘,他們又大力興辦書院,為的是讓村人明道,為的是教化眾生,這真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他們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把一個個村野頑童雕琢成了滿腹詩書的進士,讓聽慣了雞犬聲的村夫們,在茶陵的山水間吟誦出朗朗書聲,形成一道儒雅氣十足的文化景觀。這樣的景觀,正是道教倡導的性命雙修和天道承負。
有人說耕讀文化是一種詩意斐然的生態,這個說法不錯,但我認為它更是一種至尊和至德的​​生態。因為,他們在自食其力式的耕讀中獲得了至尊的品格,接著他們又用這種品格來開辦書院,讓書院瀰漫著濃厚的“性命雙修”的氛圍,使得一村的盲童在書院得以明道,獲得智慧。因此,他們把隱居山野間而獲得的至尊和至德傳授給他人,這就在塵世間有力地弘揚了道家的精神,把“尊道貴德”的信仰從樸實的農耕文明推向了人類共同嚮往的理想境界。
從這個意義上來看,耕讀者們不僅營造了返璞歸真的生態,更是在哲學和信仰的層面弘揚著中華文化。張岱年先生在《中國農業文化》序言中說:“中國古代哲學有一個重要的理論觀點'天人合一',肯定人與自然的統一關係,事實上這是農業生活的反映。”而耕讀者們踐行著的“天人合一”,正暗合了道教追尋的理想狀態​​,他們用實際行動闡釋著道教提倡的“自然無為”的生活態度。
在現實生活中,鍾情於耕讀文化的人很多,真正能付諸行動並終生沉迷其間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人是在塵世間忙碌著“進則天下”的事情。紅塵的苦樂,人人都明白,耕讀者的志趣,不一定人人都能體悟。因此,古代茶陵人的耕讀精神就格外珍貴,格外優雅;古代茶陵人“自然無為”的生活姿態就格外讓人敬仰,格外叫人羨慕。
中國耕讀文化的源頭,在陶淵明那裡,他在“既耕亦己種,時還讀我書”中,度過了20多年優哉游哉的耕讀生活。在他之後,包括白居易、蘇東坡、辛棄疾、范成大等人,也不同程度地有過耕讀生涯。除這些人外,還可以列出很多耕讀者的名字,他們“嘯歌棄城市,歸來事耕織”,把生命老於鋤犁,止於田疇,並在山野間為我們營建出了璞玉一樣既粗糲又溫潤的耕讀文化。
如今,這些耕讀者們已經遠去,我們只能站在遠處遙望他們依稀的背影。他們的背影在山山水水間是那麼飄然,那麼自得,那麼灑脫。我每次登臨絕頂和走近田野,都能強烈地感受到耕讀者們瀰漫著的氣息。這種氣息,是一種氣場,散發著“隱居全真子”人格魅力,也散發著山居求真學、遁跡著詩書那樣一種至高至純的風尚。


把往事吹得四處飄散 感悟孩子與父母的關係 不得不踏進喧囂 靈感是不可記憶的 把握真實才不失勝利的機會
( 心情隨筆男女話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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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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