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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07 11:03:00瀏覽103|回應0|推薦0 | |
──『第十五章‧在神明投下的視線死角中……』
不受拘束地縱放的火色羽翼,賦予了那道纖細身影模糊的輪廓。
熾焰之羽如火葉般隨著振翅而起而落,在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它們顯得相對惹眼。
那位依舊沒有轉過身來,使他只能透過模糊的視線試著掌握那道輪廓。
火焰羽翼大得出奇,幾乎可以將羽翼的主人給整個包覆得密不透風。
──是誰?
──你到底是……
儘管他費盡心力地想要在這片黑暗中斥喝提問,卻像沉溺於海水那般難從人願,就連手腳都因為不聽使喚而感覺正在粗鄙地擺動──看不見自己的他只能自認為身體有在移動而沒有證據。
「吾王!──」
回音如同爆炸般在光線不算明亮的洞窟中彈跳,隨著劇烈話音而起的是在營火旁驚醒的暴風騎士。
劇烈喘息的暴風騎士感受到來自喉嚨如撕裂般的痛覺,那大概是在長時間缺水之後的症狀。
「是夢?……」暴風騎士看著被脫下鎧甲的雙手呢喃自語著。
不僅手套不見了,就連身上的鎧甲、腿上的護脛甲也都不翼而飛了!
從草蓆上驚弓而起的暴風騎士,如壓緊的投石車突然間被切斷繩子一樣跳起,因為剛醒來而模糊不清的目光也在頃刻間恢復光輝!
四處張望的暴風騎士發現這裡是某處洞穴──營火的火光將岩壁照得如橙子般橘紅,而燃著火焰的木柴發出了劈啪聲響,它在洞穴內聽起來變得與在森林裡時截然不同。
「你是什麼人!」
「──」
正準備拔出腰間上的鋼針劍時,暴風騎士才發現自己就連配劍都遺失了,而被草葉所包裹起來的水果在灑落一地時,那人也從扁圓的臉上露出了驚恐表情。
「我的盔甲,還有劍呢?」暴風騎士質問道。
眼看正在逐漸逼近暴風騎士的人類,就以赤裸的上半身向他伸出雙手,面露微笑的模樣儘管怪異,卻有股慈祥夾雜在裡頭──這個人的種種行為似乎都在向暴風騎士傳達著『請冷靜一點』。
「這是……要給我的嗎?」
只見暴風騎士在單膝蹲下時撿起了一顆水果,從顏色上來判別似乎還尚未熟透,但已經是可以食用的程度了。
那人隨同暴風騎士一起蹲下,雙手嫻熟地將地面上的水果一一排列在本來散落一地的草葉上,在重新包裹好以後才再次遞給暴風騎士。
「唔唔,嗯!──」
要是沒有親自來這一趟,暴風騎士肯定不會相信這山上居然有住人。
以雙手接下被包裝好的水果之後,暴風騎士才思考著莎士比亞所說的那些神之遺民,會是這些連話都不會說的人嗎?
只見暴風騎士從包裹起來的葉片裡,取出了一顆模樣較新鮮的水果,並在那人一邊笑著、一邊以手勢要他快點吃之下,心懷忐忑地咬下了一口。
有如辛香料般的味道眨眼間就像毒氣一樣在暴風騎士口中散開,有別於辣椒的嗆入感令他既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整張嘴彷彿被上了麻藥一樣難受不已!
「……這是!」
難掩痛苦的暴風騎士一時之間就像個孩童一樣不斷撥弄著自己的舌頭,陷入猙獰的表情似乎令那人看得很是高興,讓他又笑又叫地在原處起舞,要不是鋼針劍不在自己身上,恐怕他就要當場身首異處了。
辛辣、嗆鼻的感受逐漸褪去,擴散在口腔與喉頭的灼熱感與此同時也消去了不少,緊接而來的清香與甜味才如奶油般在舌尖上化開,緊接著不請自來地入侵了暴風騎士的喉頭與鼻腔。
──好甜!
本來打算在恢復知覺之後把這噁心的玩意兒吐掉的暴風騎士,一下子就醉心於辛辣之後帶來的甘甜,果香與甜味每多咬一下就散逸在口中一次,直到清香的氣味不再之後才甘之如飴地吞入喉間。
「還好嗎?」
「一開始很嗆辣,但後面卻非常美味!……」
那人以異於常人的面目,對暴風騎士吐露出關懷與笑意參半的表情。
只不過在暴風騎士如品鑑者地對這奇異的水果給出評價時,才發現似乎有哪裡怪怪的……
──原來他會說話!
「你會說話!」暴風騎士驚詫地說。
「抱歉,在常人看來我們是沒有語言文化的。你剛才吃下的是我們部族種植的〝知無果〞,只要吃下它就能暫時讀懂我們的語言。」
「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我叫歐辛。請跟我來──」
歐辛以稍微駝背的身姿走在暴風騎士前頭,他那看起來拙劣、實則健步如飛的步伐,要不是暴風騎士本身腳程就不差,恐怕會在一路上被甩掉不少次。
山洞內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看似永不熄滅的火把被固定在岩壁上,讓本來以為會十分昏暗的洞窟內明亮許多。
暴風騎士發現一路上的地面十分平整,儘管有些碎石在路面上。透過雙腳所踩踏起來的感受,暴風騎士認為那並非一般的地表,反而像某種人造物一樣光滑。
「我們在還是龍族執政的時代時就已經存在,也和其他圖德南族人一樣曾拿起武器,與神明、妖精共同反抗過龍族。」
「所以你們也挺過了瘟疫嗎?」
「……不,我們就是因為神明降下的瘟疫,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那是什麼意思?」
「黑暗的遠古魔龍是龍族領袖,當我們的祖先在海的另一頭、遙遠的大陸上與神明共同作戰時,神明卻遺棄了子民,躲回了人類無法踏足的神之都市。失去神明的庇佑之後,妖精與人類飽受龍之惡政的侵害,不論是誰──只要反抗就會被黑龍降下詛咒。因此,龍族以永恆的生命體為名,取代了神明的地位,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統治者。」
「確實和莎士比亞說的內容差不多。」暴風騎士以不可聞的音量咕噥著。
「有一天,龍族裡出現了火之叛逆者,它以火龍之姿現身於地面上的所有生靈面前,它率領著殘存的人類與妖精,和黑龍統領的弗摩爾族大軍進行決戰。黑龍所流的血汙染了大地、它吐出的火焰對所有生靈降下詛咒,為了守護大陸與所有生靈,火龍以自己作為代價施展終極魔法,將黑龍與自己各自封印在不同的寶玉之中,並將黑龍的寶玉交給人類保管,火龍的寶玉則是由弗摩爾族保管。」
「這簡直就像是各自挾持彼此的王一樣!」
「說得沒錯,也因為這樣而使人類與弗摩爾族不再戰爭很長的一段時間。」
「那瘟疫呢?」
「神明看見龍族元首已逝,為了從人類與弗摩爾族奪取黑龍與火龍的寶玉,於是降下了致命瘟疫與滅世洪水。不論是人類還是殘存的弗摩爾族,都因為不敵神力而死傷無數。最後,妖精在大陸上建立結界,將人類與弗摩爾族都保護起來之後,便從遙遠的那片土地上離去。」
「神明沒有再更進一步對人類出手嗎?」
「也許是出於自傲的緣故吧?神明始終都不願意親自動手對兩族發動征戰,於是祂們對人類與弗摩爾族下了神諭──」
只見歐辛突然間停下腳步,雖然沒有轉身面對暴風騎士,但仍然可以看見悲傷就從背影裡浮現。
「不管是圖德南族、還是弗摩爾族──只要能得到兩塊寶玉,就能進入神的都市以獲得永生。」
「於是兩族又開始打仗了?」
當歐辛點點頭時,才又以看似笨拙的腳步邁開步伐,而暴風騎士仍然以節奏稍快的腳程緊跟在後。
「人類稍微懂得妖精所傳授的魔法,因此在戰爭中可以說是如魚得水,沒有魔法的弗摩爾族在戰事中節節敗退,最終被人類打敗,黑龍的寶玉也就落入人類首領的手中。」
「我猜神明並沒有信守承諾。」暴風騎士揪著眉頭說。
「神明創造了新的大軍──米列希安族。他們在外表上與人類幾乎無異,使長期與樣貌大不相同的弗摩爾族戰爭的人類,難以判斷他們究竟是友軍還是敵人。他們不僅驍勇善戰,同時足智多謀的他們又懂得滲透人類族群,使人類的軍隊很快地就被從內部與外部同時瓦解。只不過戰敗的人類並沒有如神明之意交出寶玉,而是使用泥土與窯燒的技術,仿造出在外表上分辨不出真假的兩塊寶玉,並以此蒙騙了神明的雙眼。」
「那真正的寶玉呢?」
「人類派出兩位代表,一位手持黑龍的寶玉搭船遠洋,越過大海並在全新的大陸上建立城牆,永遠將寶玉封印在不見天日的地底下。另一位手持火龍寶玉的人類不幸被米列希安的搜索隊發現,在被殺死以前讓鴿子將其叼走,至今下落不明。」
「你說的城牆,難道是帝國嗎?」
與此同時,陽光就像河水般從外部流淌了進來,在蓋過火把稍嫌不足的光線下,將空氣裡的塵埃給照出彷彿星河般的反光。
清新的空氣讓暴風騎士直到剛才仍有點暈眩的腦袋清醒不少,以歐辛為首率先接受陽光的滋潤之後,暴風騎士的目光才穿過歐辛的背影,看見眼前令他感到不可置信的景象。
「沒錯,帶著黑龍寶玉的那位代表就是帝國領主──阿普斯王。」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我們知道你的來意,埃里高貴的騎士。」
以眼前壯闊的景象為證,暴風騎士確實聽見了歐辛接下來所說的話──
「大部分的人類在戰敗之後,因為神明得不到寶玉的震怒而被流放至神棄之地堤爾納諾,那裡不存在時間的流逝,同理應不存在生老病死,一切都永遠地被困在靜止之中。」
與歐辛明顯為同族人的其他人都在無法盡收眼底的巨大峽谷中修繕建築。
他們默契十足地在氣溫合宜的環境中工作,簡直無法想像峽谷外正在刮著永不停歇似的暴風雪。
「我們是少數在神明投下的視線裡躲藏的最後一批圖德南族人,在接受瘟疫感染並奮力存活下來之後,才自願變成了現在醜陋的模樣。」
歐辛轉過身,以靦腆的微笑面對暴風騎士接言下去──
「為了繼續在神明的視線底下苟活,我們創造了虛假的文明、建立虛假的文物、創造虛假的傳說,更創造出虛假的種族名稱──而現在,我們以尼安德塔人自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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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