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七章　）

　　本來還算靜悄悄的ＮＫ０４地點，在銀翼Team-A不知道的情況下出現了不少明顯可見，卻不知來自何處的蠢蠢躁動。

　　在他們像貓一樣地一個轉角接著一個地飄過之下，儘管在夜視模式中能為他們辨明敵人的身影，卻無法將這裡的所有物體給看得十分清楚。

　　比如說──他們打從進入這裡以來，一直都能聞到比格納庫中還要刺鼻的鐵鏽味，而事實上他們正處在一個幾乎被各種金屬板金給包圍的空間卻不自知，至於這些鐵鏽味會那麼刺鼻的原因，恐怕是建商因為偷工減料，在表層上出現大小不一的鏽蝕所造成的。

　　只見由莉絲為首，為了不在狹窄的樓梯上出現任何動靜，而在設定警戒模式之後就逕自從ＵＭＳ的駕駛座上跳了下來。

　　關口與風也在做好同樣的設定之後，將機體暫置在莉絲後方的階梯下，並從駕駛座旁抽起了Ｍ１６突擊步槍。

　　他們踏出如貓一般的步伐沿著鐵製階梯向上，直到莉絲在駐足的同時單膝蹲下之後，最後方的風便將步槍轉向身後維持警戒，而讓在中間的關口向外踏出半步，槍口不偏不倚地對準樓梯末端的鐵製房門。

　　莉絲從關口手中迅速地接過小型炸藥，並在下一秒鐘黏貼在房門的門鎖上，直到她在上面設定了秒數之後，便對著後方的關口比出手勢，接著兩人就各自背對著炸藥退下了幾階樓梯。

　　閃光乍現於黑暗中，儘管短暫卻如太陽光般刺眼，要是還處在夜視模式的狀態中，直視這種閃燃的強光肯定會失明。

　　隨著門就像老人咳出沙啞的聲音一樣發出了嘎嘎作響，莉絲便領著關口與風飛快地竄過門扉，要是裡面有敵人的話，他們便準備好要大幹一場。

　　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向內翻滾之後單膝蹲地，掛載在槍桿下方的手電筒，以有限但足夠的程度驅散前方的黑暗，隨著光線快速游移於左右上下，卻令人大感意外地沒有半個敵人。

　　「清場完畢。」風在推開一扇不知通往何處的門之後率先回報。

　　「這裡也清場完畢。」關口先以槍口推開半關著的門，接著側身向內箭步之後回報道。

　　莉絲在門邊的變電箱上找到了總電源，日光燈在就像是壞掉或接觸不良一樣地在室內一閃一閃，最後才隨著嗡嗡低鳴而恆亮起來，在彈指間就照明了整個本來掉入泥濘似的小房間。

　　開燈之後率先看見的是被放在正中央的長桌和幾張木製椅子，接著在右側位置上建有大量連著牆面的控制面板，再往前看過去的話還能夠看得見許多電腦螢幕就被井然有序地固定在牆面上，從沒有任何一個畫面被點亮看來，這裡大概是還沒被啟用的監控室。

　　「這裡沒有人。」風雙手持著突擊步槍站在門口說道。

　　「這裡也是。」關口自房內緩步而出的同時環顧四周了起來，「這裡是監控室嗎？」

　　「多半是。」莉絲說。

　　只見莉絲一面走向被綑綁在角落的許多人質，一面將步槍背帶繞過頭頂，將槍關上保險之後以槍口朝下背在身後。

　　隨著一張接著一張的膠帶被從人質嘴上撕下，他們便輪流從口鼻中發出了彷彿解脫了一樣的氣音，接著操起一連串聽起來就像在罵人一樣的韓語。

　　「閉嘴！」莉絲以英文命令道，「你們有誰會說英文？」

　　「我會。」一位女孩半舉著手，怯怯地回答著。

　　女孩有一頭被鯊魚夾隨意夾在後腦勺上的棕色頭髮，凌亂的髮梢與她年輕而漂亮的鵝蛋臉稍嫌不符，或許是在被抓走時弄亂的也說不定。

　　「妳叫什麼名字？」單膝蹲在女孩面前的莉絲問。

　　「韓希淇。」韓希淇回答道。

　　「有，她在名單上。」關口滑動著手背上的手持式電腦畫面，在確認著每個人質的身分時回應道，「韓國首爾大學二年級，腦研究院資優實習生。」

　　「身分都對上了嗎？」莉絲再三確認道。

　　「是，都對上了。」關口說。

　　只見韓希淇抓著莉絲的手，引起了本來要下令撤退的她注意，而重新將視線對上韓希淇那雙有些淡綠光沿著黑晶體周圍渙散而出的眼眸。

　　是隱形眼鏡嗎？

　　莉絲無意間在心中揣測著，畢竟愛打扮外表的行為，在她這個年紀裡一點也不奇怪。

　　「那些人，是刻意把我們放在這邊不管的。」韓希淇語氣緊急地說。

　　「那是什麼意思？」莉絲稍微皺起眉來問道。

　　與此同時，新鴨綠江海底大橋，Ｃ０３位置。

　　偕同Surtalogi一起包圍住Hell的三架Ｃ９，讓Hell簡直變成了甕中之鱉一樣──本來計畫是要分散所有獵戶座，只攔截這架Surtalogi並奪走它的，但情況如今卻演變成這樣，簡直就要笑掉自己的大牙了。

　　『這邊只數到十，』亞歷莎機舉起手裡的霰彈槍，並透過擴音設備傳出自己所道出的宣告，『再不出來就把你給打成廢鐵，扔去報廢廠秤重賺外快！』

　　「拜託，以我們的薪資還需要賺外快嗎？」克魯茲沒好氣地說。

　　『別在錯誤的地方上認真了，Orion4。』斯坦的話音，透過通訊設備傳入了克魯茲的駕駛艙中，『該認真的對象是它，可別忘了情報部的資料！』

　　「是是……」克魯茲沒好氣地回應。

　　這傢伙真的是女人嗎？怎麼能夠說得出這種不修邊幅的話？

　　在昏黑駕駛艙中的嚴亞夫，一面神色凝重地透過視覺畫面盯著Surtalogi，一面思考亞歷莎作為女性的人格到底有多少缺陷。

　　「事態既然演變成這樣，我也無計可施了。」嚴亞夫開啟擴音，在駕駛艙中沉沉地說著。

　　『哦？還挺識時務的嘛！那你應該不介意現在就打開駕駛艙，讓我瞧瞧你到底是長得圓的扁的吧？』亞歷莎以聽來雀躍的口吻挑釁著。

　　「不，我們有的是機會再見。」嚴亞夫說。

　　有機會再見？

　　陷入思考中的柳橙嗣先是皺眉，然後一股不妙的神情便旋即襲上臉孔！

　　『不好，王，快開槍！』柳橙嗣急到來不及道出代號，便以亞歷莎的姓氏喚聲。

　　「咦？」

　　就在亞歷莎因為大勢底定的關係而稍嫌分神時，Hell以張開手掌的左手自右側朝左邊甩去，緊接著一道看不見、卻能清楚洞悉到讓背後景色被歪曲的能量就在眨眼間率先打擊到亞歷莎機，接著沿Surtalogi一路朝克魯茲機與斯坦機撞擊而去！

　　Surtalogi反射性地抱住被首當其衝地迎頭痛擊的亞歷莎機，並以掛有肩盾的左臂擋住衝擊波，以身體替克魯茲機與斯坦機擋下大部分的衝擊力。

　　「Orion2！聽得見嗎？Orion2！」柳橙嗣一面呼叫，一面使勁抵擋源源不絕而來的衝擊力。

　　儘管外表看不太出來，但亞歷莎機的駕駛艙早已因為扭曲而變形，警報聲隨著電流火花在昏厥的亞歷莎頭上源源不絕地冒出，而汩汩血液就淌在她的鼻翼兩側，緊接著沿臉蛋上的白皙肌膚，在經過粉色櫻唇之後綿延而下。

　　爆炸聲旋即在所有人的頭頂與四周一哄而出，緊接著宛如地牛翻身的劇烈震盪令獵戶座Team-A全員幾乎站不穩腳步，更別說要拿槍瞄準正在逃跑當中的Hell了！

　　「不好，那個方向是！……」柳橙嗣呢喃著。

　　儘管柳橙嗣想追擊Hell，但手上的亞歷莎機，和沿著牆壁與天花板不斷猛灌進來的海水都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

　　『阿嗣，別管他了！』克魯茲透過Ｃ９搖搖晃晃地起身的動作，將話音傳進柳橙嗣的駕駛艙內，『這渾蛋居然引爆這裡！』

　　也怪不得克魯茲會這麼緊張了──儘管Ｃ９是水陸兩用的機體，可以讓駕駛員不至於會在水中溺死，但要操作它游泳也是不可能的事，因此通常要以ＡＭＳ進行海底行動的話，都會搭配噴射背包作為推進的工具。

　　「喂喂……Orion1，再這樣下去Ｃ９會變成我們在海底的棺材的！」克魯茲操控Ｃ９將斯坦機給從地上拉起來，「得快點離開這裡！」

　　「要背著Orion2跑回丹東市根本不可能……」

　　斯坦咬緊牙，在不等人的危急時刻裡絞盡腦汁地想方設法讓全員都能逃離這裡。

　　『你們先走！Orion2我來想辦法！』

　　柳橙嗣那幾近瘋狂的決定，就在彈指間傳入了所有人的駕駛艙中。

　　「別開玩笑了！」克魯茲自淹過Ｃ９腳脛骨的海水中抬起腳，稍嫌吃勁地朝Surtalogi移步而去，「光是要讓一架Ｃ９在水裡移動就做不到了，更別說你還帶著Orion2了！」

　　「我有辦法。」柳橙嗣堅毅地說，「但你們得快點從Ｃ０３處離開，否則海水一旦淹過腰部，你們就來不及逃跑了！我沒有辦法一次帶那麼多架Ｃ９離開這裡！」

　　『你確定那架機體辦得到嗎？』斯坦擔憂的提問，在柳橙嗣的駕駛艙中迴盪著。

　　「交給我吧。……」柳橙嗣回應，「快點走！」

　　『Orion4，撤退！』

　　『怎麼可能啦！阿嗣和王還在這裡啊！』

　　『別任性了，這是命令！』

　　『嘖！……』

　　斯坦與克魯茲的爭執就在通訊器中一來一往，而Surtalogi在與此同時為了輕量化，而徒手強拆了亞歷莎機的肩盾和各式武裝，並單手緊扣著它的腰部位置。

　　『你要活下去啊！不然我可不會原諒你的！』

　　在目送兩架機體沿著往中國丹東市的方向快步奔去時，克魯茲與帶不甘的口吻就因為干擾而逐漸模糊地傳進了柳橙嗣的駕駛艙內。

　　「……」

　　只見柳橙嗣看著副螢幕上顯示出『ＳＰＤＭ』（Super Power Delivery Mode，超電武裝充電模式）的字串，並等待著一旁逐漸往百分之百趨近的數字。

　　格林威治標準時間：０２１０時，相當於中國丹東市標準時間０９１０時。黃海海域領空，Xanadu艦橋。

　　透過多功能戰略會議桌所投影出的人像，是早些時候由謝仲傑所取得有關嚴亞夫的個人資料畫面。

　　「嚴亞夫，前香港飛虎隊特別任務連成員，由於是高分畢業於訓練營，因此當初廣受香港媒體的報導。」謝仲傑說。

　　「為什麼是前香港飛虎隊成員？」紗雪一面仔細端詳著嚴亞夫於官方上的肖像，一面提問道。

　　「關於這點，有一點十分有趣──」

　　謝仲傑透過操控介面，切換成下一幕畫面。

　　那是有關於嚴亞夫的出身背景，上面有某幾段話就像是教科書中的重點一樣被螢光筆所塗蓋了起來，而隨著謝仲傑的話音，讓那些吸引了紗雪注意力的重點逐漸在腦中變得立體了起來。

　　「在非官方資料中顯示，他其實是在貝國北城艾爾貝市中出生的貝國人。儘管有貝國阿瑞斯市第一首府的畢業證明，但實際在向學院求證之後發現校內並沒有這個人的學籍存在。」謝仲傑以瞇起的雙眼，對上了紗雪那雙像是因為理解了些什麼而顯得堅毅的聖綠色眼眸，「根據他的軍旅成績和戰果，個人研判該員很有可能是凜冬的第一型調整者。在完成訓練之後被派駐香港，成為蟄伏在該行政區中的凜冬幹員。」

　　「……第一型調整者。」紗雪的表情明顯僵硬了起來。

　　「兩年前的史諾登事件，有許多線索指向替凜冬主戰部隊滲透香港的兇手就是他。」隨著謝仲傑在解釋時細膩起來的眼眸，口吻內蘊藏了淺淺的熅火。

　　透過書面資料來看，嚴亞夫不論是在香港中受訓的各項成績、經歷過的各種任務，以及在特別任務連中的鑑測成績看來，的確都不是正常人能達到的高水準。

　　「接收到來自Orion1以及Orion4的訊號！通訊干擾正在減退當中！」郭依妍大聲報告著，「中國軍方發來了紅色威脅，新鴨綠江海底大橋正由Ｃ０３位置處開始坍塌當中！從中國當局回傳的地震波資料研判是爆破所致！」

　　「什麼？……」艾利克露出了鮮少的驚訝神情。

　　『Orion1 to Xanadu，敵人引爆預先埋藏在Ｃ０３位置的炸彈！』斯坦氣喘吁吁的語氣，就透過擴音設備艱困地傳遞著，『Orion2無回應，無法得知受傷情況！目前正由Orion5救助當中！』

　　「救助？」紗雪皺緊眉頭大聲反問著。

　　『……抱歉，我也不知道阿嗣到底想用什麼方法脫困，但他信誓旦旦的說交給他處理，我評估現況之後命令Orion4與我一同撤退。』

　　只見紗雪回望謝仲傑與艾利克的眼神嚴厲得令兩人不寒而慄了起來，他們旋即繃緊神經地重回位在艦長席兩側的工作崗位上，接著在紗雪坐上艦長席之後，艾利克才重新調整起自己的衣領，準備重新與紗雪一起指揮戰艦。

　　「發令下去，全艦進入紅色戰鬥配置。」紗雪靠著椅背，神色肅穆地號令著。

　　「是，艦長！全艦進入紅色戰鬥配置。」

　　隨著艾利克的複誦命令，Xanadu全艦登時便籠罩在警報聲當中，不論是在廚房、各處格納庫，還是內勤人員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拔腿朝自己在戰時被分配的崗位衝刺而去。

　　「左轉向３０度，向下降低高度至２０００公尺位置，朝北黃海全速前進。」

　　「是，艦長！左轉向３０度，向下降低高度至２０００公尺位置，朝北黃海全速前進。」

　　「收到，現在開始左轉向３０度，計算向下降低高度至２０００公尺位置航程，目的地──北黃海空域！」張玥歆大聲回報著航行狀況。

　　「艦長，要是以近音速推進Xanadu，ＡＲＳ（Afterimage Reflection System，後像反射神隱系統）運算速度會跟不上航行速度的！」林瀝一面以手動方式加速ＡＲＳ的模擬運行，一面以高聲做出回報。

　　「無所謂，反正到時候ＡＲＳ還是要解除的。」紗雪捲動著手中的棕色髮梢，以近乎冰冷的口吻回應道。

　　只見正處於ＡＲＳ（Afterimage Reflection System，後像反射神影系統）狀態中的Xanadu，以近乎靜音的模式突地朝北方加速而去，由於航行速度大於ＡＲＳ計算光學折射角度的運算速度，因而有些不明顯的歪曲景象乍現在艦體周圍。

（　撤退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