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六章　）

　　『亞夫？』女性話音傳入了躊躇不動的Hell駕駛艙中。

　　「這架機體非常危險，」嚴亞夫的語氣正如眼眸一樣冰冷，「不能冒險活捉，得在這邊處理掉。」

　　『這是抗命，你確定嗎？』

　　「我相信王子殿下會理解的。」

　　嚴亞夫的那張陰鬱表情中，蘊藏著沒人看得見的一絲躊躇──他對這架Surtalogi十分感興趣，但那種情感是建立在極度危險的思想上面，而一向不讓感性凌駕在行動之上是他的準則。

　　因此，在環狀控制儀之中的最末端，嚴亞夫握在操控桿上的手，就要扣下食指前方的灰色按鍵了。

　　格林機砲的火光，帶來了它特有的高亢砲火聲，在霎時之間透過空氣震撼了四周的牆面、天花板，以及地表。

　　『歡迎回歸，士官。』Sophia平穩地說。

　　只見Hell就隨著飛散在自身上的彈火，緊急地以左右短跳的方式迅速地向後退避，而Surtalogi在與此同時以隱藏在臉頰兩側的機砲對Hell不斷開火之下單膝蹲地，並以單手自護膝內側將一把ＲＭ３５ｍｍ步槍從脛骨護甲內抽出！

　　直到剛才都還持續猛攻的格林機槍在停歇時，Surtalogi便以雙手握住步槍的姿勢對Hell進行連發射擊！

　　Hell在退避的同時，敏捷地向Surtalogi啟動右手上的格林機砲，雙方不斷地在一來一往的跳躍、翻滾，以及閃避之中朝敵人開火。

　　「Orion5呼叫各單位！目前正與Hell交戰當中！……」柳橙嗣以氣喘如牛的口吻試著求援，而涔涔熱汗就從眼瞼沿著鼻翼淌下，「這裡是Orion5，有人聽見嗎？」

　　大腦正在對遲遲沒有收到回應的柳橙嗣發出警訊，他能清楚感受到手腳的肌耐力已經十分接近極限了，加上海底大橋中的換氣設備因為還沒有完全上線，而使得周圍更是悶熱不已，要是再這樣勉強自己下去的話，他很可能會有橫紋肌溶解的狀況產生。

　　ＭＳ被封鎖的Hell在此時就如野獸般地捨命向Surtalogi進攻，只見它透過機械換彈將新的彈藥重新安裝上格林機砲之後，接著才繼續對Surtalogi猛烈開火。

　　柳橙嗣對於Hell的各項機能簡直感到不可置信，最令他感到詫異的是機械換彈機制，他從來沒看過有任何ＡＭＳ具備這種只有戰機才會配備的功能，就連新銳機種Surtalogi的格林機槍都不存在備用彈藥。

　　與此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丹東市，新鴨綠江海底大橋雙向出入口。

　　「這裡是Orion3，目前遭遇Hell並與之作戰當中！有人聽得見嗎？」愛紗顫動的口吻，就浮游在震盪不已的駕駛艙中，「該死，是訊號干擾嗎？就連中繼程式都……」

　　與嚴亞夫所駕駛的Hell同款ＡＭＳ，就以尚未被塗裝的銀色模樣，出現在愛紗所駕駛的Ｃ９面前，它以誇張的肢體動作朝Ｃ９進擊，同時揮舞著右手上的Denticel單分子突擊短刀，在愛紗無法完全掌握敵人刁鑽的動作之下，Ｃ９身上的鈦合金外殼上便出現了多處刀傷。

　　咚咚咚的ＡＭＳ腳步聲，就隨著地面微微的震盪傳進中國解放軍通訊站中，只見中國軍人們一邊閃避大肆戰鬥當中的ＡＭＳ，避免讓自己被踩成肉醬，一邊拿著手中的無線電不斷對總部請求支援。

　　「還真難纏……」Hell的女性駕駛員低聲咕噥著。

　　在感應式頭盔底下的黑色長直髮，在Hell的劇烈動作下逕自甩盪起來，與愛紗相比之下她的身型顯得嬌小不少，卻令人難以想像能夠臉不紅、氣也不喘地操駕著機體。

　　朱紅色的火光如煙火般從Ｃ９的左手肩盾上大量湧現，而下一秒愛紗才發現那是對手以單分子刀貫穿肩盾、擊中機體肩膀所致！

　　Ｃ９的左手在霎時間緊抓著Hell持有單分子刀的右手，接著單手從腰際後方迅速地抽起Advance 76mm 霰彈槍的下一瞬間，槍口就不偏不倚地對準了前傾而來的Hell駕駛艙！

　　本該炸出的槍響在此時被重擊聲給取而代之，只見Hell手中的單分子刀就連同Ｃ９的左肩盾一起被摧毀，旋即重摔在地上的Ｃ９就一路朝著通訊站滑行而去，將臨時駐紮地的帳篷給當成了保齡球瓶一樣逐一撞倒。

　　Hell緩緩收回右手上張開的手掌，而手掌中央的能量發射口上，正冒出縷縷的熱燙白煙。

　　『警報，左肩關節毀損、駕駛艙冷卻循環系統異常、發電機系統供電異常……』

　　ＡＩ在紅色警報燈大響之下向愛紗報告著機體狀況，從副螢幕上可以看見Ｃ９的剖面圖上，出現了好幾處被填滿的紅色區域。

　　「咳咳……」

　　汩汩血液不斷地從愛紗的口中淌出，它殘忍地將她一口潔白的牙齒給染得通紅不已。

　　當愛紗透過踩踏踏板配合雙手試著挪動Ｃ９的身體時，從機體上突地乍閃出幾道火花，黑煙便緊接著短促的爆炸聲之後出現在機身上。

　　「可惡……只不過才受一擊而已就變成這樣了？而且剛剛那是什麼啊！」愛紗咬緊牙，雙眼在視覺畫面與副螢幕之間來回游移，「再加把勁啊！」

　　在Hell舉步朝Ｃ９前進時，接住了從肋骨處刀匣中射出的單分子刀。

　　『單分子系統警報！九點鐘方向，距離２０！』

　　不知道是因為暈眩感還是警鈴聲太大的關係，混雜在警鈴之中的威脅警告令愛紗聽起來顯得格外模糊不清。

　　『發電機供電異常，機體即將進入無法作戰狀態，建議自毀棄機。』

　　「別開玩笑了！在這種情況棄機也無處可逃啊！」愛紗氣極敗壞地出言反駁。

　　只見愛紗不斷地拉動雙手的環狀控制儀與操控桿，Ｃ９卻諷刺地只發出了彷彿痙攣一樣的抽蓄，而無法做出正常的動作來。

　　一連串的彈火突地襲上Hell的背脊，而使它在下一瞬間向左側短跳展開退避移動，緊接著在迅速地轉身之下，從視覺畫面裡看見了所屬解放軍的Hercules、履帶坦克車，以及中國軍方自製的ＡＭＳ主戰機種──『９６式』就排山倒海而來。

　　主戰坦克率先以穿甲彈作為禮物送向Hell，通常像反坦克火箭與脫殼式穿甲彈這類火箭一向是ＡＭＳ的天敵，卻在Hell的面前就像玩具火箭一樣令人跌破眼鏡──側身面對解放軍部隊的Hell猛然朝它們甩過右手，使景色歪曲的透明能量體就在眨眼間令黑色穿甲彈被隔空丟到一旁的道路上，火焰與煙幕旋即一飛衝天。

　　緊接著Hell突地進入了ＭＳ模式，使趕到現場的多駕Hercules、９６式機甲，以及主戰坦克全都摸不著頭緒。儘管如此，這些駕駛員們依然在緊盯著索敵雷達之下，背靠背地將遭到嚴重打擊的Ｃ９給團團圍起來。

　　『阿瓦隆的駕駛員，妳還活著嗎？』駕駛員透過擴音設備，以標準的普通話問道。

　　「雖然是很感謝你們啦，但我根本就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眼神死的愛紗無奈地低語呢喃著。

　　亞歷莎與愛紗雖然是華裔，卻是從小在美國長大的美國籍公民，因此她們對華語和中文字都完全不了解。

　　以ＭＳ模式在新鴨綠江海底大橋中奔跑的銀色Hell，在一一閃過遍地散落的ＡＭＳ殘骸下快速前進當中，而表情看來不算太好的女性駕駛員則是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亞夫，聽得見嗎？」

　　『怎麼了？蘭倩……』嚴亞夫的口吻儘管依舊沉穩，卻有一絲不明顯的紊亂夾雜在其中。

　　「因為中國解放軍的攪局，沒能殺死中繼機的駕駛員，但至少讓她無法行動了。」名為蘭倩的女性駕駛員，在跑步時會有的規律喘息下說道。

　　『嗯……我這邊也不太妙。』

　　「你那邊怎麼了？」

　　另一方面的Ｃ０３位置，紫黑色Hell正在與一架Surtalogi，以及手持Advance76mm 霰彈槍的一架鐵灰色塗裝Ｃ９對峙當中，透過Ｃ９頭頂上有象徵隊長機的機鰭看來，在裡頭的駕駛員就是身為獵戶座副官的Orion2──亞歷莎‧王。

　　喀、喀噠！──

　　Surtalogi退下ＲＭ步槍的空彈匣，同時換上具有五十發滿彈的新彈匣，隨著拉動槍機的聲響短促地蕩徹在貿易廣場，新的一發子彈就被理所當然地送上了藥室當中。

　　『前面的臭小子，』亞歷莎的叫囂，就透過擴音設備自駕駛艙中傳了出來，『勸你乖乖棄機投降。』

　　「如果我拒絕呢？」駕駛艙中的嚴亞夫，在開啟擴音模式下問道。

　　『那就把你的屁眼塞起來，然後在你的頭上開一個！』亞歷莎以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向嚴亞夫嗆聲。

　　當嚴亞夫聽見亞歷莎的叫囂聲時，不知是因為作戰進展不順利，還是因為被挑釁的關係而逕自皺起了眉頭來。

　　『警報，高威脅目標從十二點鐘方向接近中，距離２０００，數量單位２。』Hell的ＡＩ以沒有情感的平穩聲調報告道。

　　這樣看來，北韓的那些傢伙都已經被解決掉了，Avalon實戰部隊的人就在包圍過來當中。

　　面對情勢在轉眼之間就從優勢變成極度不利下，嚴亞夫開始審慎思考著下一步應該怎麼做才好。

　　看來作戰是失敗了……

　　「蘭倩，這次的作戰失敗了。」

　　『怎麼回事？』

　　「北韓佬應該都被解決了，現在Avalon實戰部隊正朝我這邊包圍當中。」

　　『這麼快？』

　　「我們太輕敵了，對手機體有反ＭＳ的設備，我的ＭＳ系統被毀了。」

　　『等我，我現在馬上過去！』

　　「不必了，」嚴亞夫的拇指，就輕輕地停留在操控桿上的紅色按鈕邊緣，「北韓佬們的伏擊和拖延戰術失敗，我這邊也沒能來得及奪取或破壞目標機體，導致現況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我該怎麼做？」

　　『棄機自毀，利用大橋施工時的臨時道路繞進通往艾爾貝市的道路，撤回北城。』

　　「那你呢？」

　　『結束這裡的爛攤子之後就會跟上。』

　　咚咚咚的腳步聲在看不見任何東西之下漸行漸近，緊接著又因為漸行漸遠而消逝──蘭倩所駕駛的Hell在緊急出口前停下，同時在解除ＭＳ狀態之後快速地憑空現身。

　　站得挺拔的機體就高高穩穩地佇立著，並在下一秒鐘單膝蹲下時，將右手以掌心朝上的方式放在地上。

　　寫著一臉不滿的蘭倩，在喚出主螢幕中的ＳＤＭ（Self-Destruction Mode，自毀模式）視窗時，ＡＩ透過毫無抑揚頓挫的口吻播送著警告事項。

　　（鍵入密碼：────）

　　（設定時間：１２０秒。）

　　（等待模式：靜音匿蹤模式。）

　　隨著洩壓聲自Hell身上隨著噴射出來的白色濃煙大肆響起，它就被從頸部為起點、胸腔被前後分開之後如花瓣般敞開，狹窄的駕駛艙旋即就在逐漸消散的濃煙中若隱若現著。

　　踏著座椅站起的蘭倩，透過煙幕露出了身穿著黑色為主色，以桃紅色為胸前、雙手上臂與大腿內側作為點綴的駕駛服身影。

　　單手扶持著鈦合金機殼的蘭倩，在下一刻逕自熟練地向下踩踏著Hell的多處關節，接著雙腳沿著它的手臂滑到手腕處，最後自掌心上跳下。

　　當Hell再次關上駕駛艙之後，運作起來的ＭＳ，再一次將它給埋進了隱形的電磁網中。

　　只見蘭倩在環顧周圍沒有其他人影之後，便以手槍擊穿了眼前通往施工用臨時通道的銀色門鎖，隻身沒入了門扉另一頭的黑暗之中。

（　海平面下的謀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