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森森家靠山邊，晚上黑漆抹烏挺恐怖的，還好田邊的路燈透著點光，不然如果有人拍我一下，我肯定嚇得魂飛魄散。

  我記得是八點沒錯啊，我可是犧牲了我的梅花特攻隊跑出來。

　慷慨激昂的跟唱“我是中國人”是我的晚間樂趣，每一集都看得我熱血沸騰。那是我最愛的八點檔。

  我已經等了好久，該不會被放鴿子了吧！

  反正往裡走一點就是她家了，不如直接去找她吧！我心想。

  紅色大門是開著的。

  「森森！森森！」我鬼鬼祟祟小聲的叫著。

  突然一隻手放在我肩膀，我反射動作就是大步跳開。

  「啊～~」我叫得有點難聽。

  最近被嚇得次數太頻繁，我大概要去收驚了。

  「對不起！我剛才才把我媽哄睡。不過你的反應也太誇張了吧！」

  我想我的臉肯定是一片慘白，沒辦法，丁大俠什麼不怕就怕鬼。

  「因為惡人沒膽。」我只能自我調侃。

  「走吧！」森森輕輕的帶上門。

  森森帶我往山邊的水田走，田裡映著微微月光，一邊有蛙鳴伴奏，小星星在閃爍。

  「妳還要哄妳老媽睡覺哦？」

  「爸死後媽就瘋了，時好時壞。」

  「妳媽一定很愛妳爸。」

  「可能吧！但我爸不這麼認為。」

  跟森森說話，總覺得她開朗中帶著憂鬱，不屬於我們這年紀。

  「那天去找妳，有聽到鋼琴聲呢！」

  「那是我媽彈的，她很會彈琴，我爸常說媽彈琴的樣子最美。」

  我想像著那個幸福畫面。

  「妳是要帶我看螢火蟲嗎？」水田邊閃著光。

  「嗯！雖然這個季節已經少很多，但還是有的，古道那更多。」森森指著山那頭，但我什麼都看不到。

  我們倆就蹲在田邊，看它們忽明忽滅飛來飛去，我伸手想抓一隻來玩。

  「別抓他們！他們可能是一些還沒找到歸路的靈魂哦！」

  「你相信輪迴嗎？」森森看著田裡。

  「沒想過這個問題耶，但我想應該有吧！」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輪迴，那麼為什麼還要戰爭？」

  「什麼意思啊？說明白些。」太深的我聽不懂。

  「就像是所謂的愛國，是愛什麼國，是為誰而戰───如果真的有輪迴..　 」

  「說的也是，就像姚木蘭今天抗日，明兒個說不定就投胎日本去了。」我靈光一閃。

  「你真有慧根。」森森的眼睛發著螢光。

  「我是覺得當大家殺紅眼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人可能是他前世的母親、孩子或是情人。況且冤冤相報何時了。」

  「不過想太多很容易讓自己鑽進死胡同裡。」我說。

  「因為我爸是軍人，我常想為什麼要戰爭，而且這事兒我可不敢跟別人討論，別人一定把我當怪胎。」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

  「不知道，就想跟你說。」

  「因為我帥。」

  「少臭美了。」

  「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森森說。

  我這才發現那些遊盪的靈魂似乎也去歇息了。 

  「那是什麼？」森森家前面有一團團綠火，難道是小胖說的鬼火嗎？　

  「那是一種蕈，晚上會發光呢！很特別吧！」

  「真的耶！」其實那些蕈看起來還挺美的。

  「明天可以到你家嗎？」已經走到森森家門口，我趕緊擠出這句話。

  「我想看看伯母。」其實我是想知道關於森森的一切。

  「星期天吧！」森森想了好久才回答我。

  我想我會習慣等待的。

7

  暑期輔導雖然煩人，但也有好處，因為我是個被動學習者，沒人逼就不會念的那種。我們這一堆補習的，功課都沒有森森來得好。

  她從來沒補過習。

  小李說他知道個好地方，騎車很過癮。於是我們下了課就出發。

  「我們看誰騎得比較快。」小李說。

  「喔吼～」山上一輛車也沒有，我們乘著風狂吼向前衝。

  「騎慢一點，我快沒力了。」小胖喘噓噓的說。

  「哈哈！小胖要多運動哦！」我說。

  「就要到了。」小李指著前方。

  我們把腳踏車甩在路邊。

  那是一座廟，小李帶我我們走上石階。還告訴我們，這裡因為某些事失了煙火。但老師父並不以為意，說不要改變初心，老實念佛就夠了。

  「這裡很安靜吧！山腳下的雜音都不見了，我才可以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心情不好時，我就會來這裡。」

  「那你今天心情不好嗎？」我覺得小李今天怪怪的。

小李沒有回答。

  我把目光移到山下，人們就像螞蟻，我們就是小螞蟻裡的一隻，突然覺得自己好渺小。

  往遠方看，天是沒有盡頭的。

  「你們有沒有什麼夢想？」

  我對未來沒有什麼想法，不知道將來要做什麼。

  「我想當麵包師傅，做出比路口麵包店還好吃的奶油麵包。」小胖還在喘。

  「我想寫歌，我想讓全世界都認識我的音樂。」李白撿了顆石頭丟出去。

  「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麼，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我也撿了顆石頭丟出去。

  「你畫畫畫得很好啊！」小李說。

  「對啊！陳老師也稱讚你。哪像我畫得這麼恐怖。」

  小胖讓我們想到那一天美術課，老師問小胖作業是不是叫妹妹做的，為什麼像幼稚園小朋友畫得一樣。全班笑得亂七八糟。小胖小聲的說，那叫童趣。

  「我爸說畫畫沒出息。」我無奈的說。

  「你還是可以畫！幹麻因為人家的一句話而喪志。像我，才不管別人的閒話呢！開心做自己！」小李用手枕著頭躺在地上。

  「也對！」

  「但我遇到困難了──我爸媽要離婚。」小李坐起來難過的說。

  「他們當初是因為音樂而相識，現在卻為了一些事鬧口角，我好想念全家一起彈琴唱歌的時光。」

  「啊！我有個點子，把耳朵靠過來。」

  拜託～這裡除了我們，就只有佛菩薩和老師父，是怕誰聽到啊！不過我還是把耳朵湊過去了。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小胖說。

  「好主意，小胖果然是點子王。」我說。

  「有用嗎？」小李懷疑的說。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真的覺得是個好主意。

  「三八兄弟，安啦！有我們挺你。」小胖說。

  我們三個躺在草地上，閉上眼睛，聽風跟我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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