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蝶 5 

見柯聰漢帶著藹然出現，俊曜頓時一震。

「外公，」他也跟著雨落喊柯聰漢外公。愛吃甜食的他，對很會在糕點上變戲法的柯聰漢是很崇拜的「您這是何苦？」

「我認為藹然也有知道的權利。」

知道什麼？藹然直盯著玄關盡頭，覺得安靜的過份，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難道雨落出了意外？一定出了什麼意外，不然柯爺和范俊曜的臉色不會是一片死白。

「雨......雨落怎麼了？」她小心翼翼的問。

「我帶妳進去。」柯聰漢攬住藹然的肩「進去之後妳自然明白。」

「不行！誰都不准進去！」范俊曜左閃右閃，就是不讓抓著藹然的柯聰漢踏進客廳「雨落交代在他沒有完全復原之前誰也不見。」

藹然的手被揪的好痛，但她不敢吭聲，只是皺著眉任由柯聰漢拖著，並試著了解目前的情況。

一會往左，一會退後，一會小跑，一會撞柯爺的肩，一會擦過牆壁。她不穩的跟著柯爺擺動，像極一個快要鬆線的木偶。呼吸聲越來越大，空氣開始有點悶濕，他們仍被范俊曜拒於玄關，發著汗對峙。

玄關有點長，藹然舔舔乾燥的唇。盡頭有盞天鵝造型的壁燈。兩頭天鵝脖子交纏，非常親密的依附著。她站的右邊有張鋪著紅色絨布的木桌，桌上放了盆新鮮的白玫瑰，散發陣陣香氣。另外還有一本經書，不知為何要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那觀音菩薩大慈大悲的文字讓她想哭，想回家躲起來。

雨落的情況應該很糟！也許手腳都不能動了！她想，並試著從范俊曜眼神中解讀出一些什麼，但他全心全意和柯爺對抗，完全不理她。

突然，柯爺放開她，正面撲上范俊曜，范俊曜連退幾步，勉強平衡。

「雨落在二樓～」柯爺嚷「趁我還有力氣～妳快上去～」

她遲疑，怔怔的瞪著擒抱范俊曜的柯爺。

「我不要......」藹然喃喃，後退幾步「我......我不能承受......雨落不是好好的嗎？既然好好的，我不需要被強迫見他......如果我們......他是我的希望，你們不能毀掉......你們不能殘酷的告訴我......我不能面對～」

她開始胡說八道，繼續往門口退。

「藹然？再慢就沒機會了！」

范俊曜漸漸掙脫柯聰漢的箝制，她看到柯爺身側露出的眼睛，只那麼一瞬接觸。

她嚇得直衝樓梯，慌亂的不知爬了幾層，爬到她踏空，慘摔下樓。抓著樓梯欄杆，她撫著扭傷的腳踝，無力的伏在樓梯上，什麼都沒辦法想，只有痛。

「二少爺心跳慢了，血壓也漸漸下降，老爺要大家到房間。」

樓下，有人說。藹然聽得清楚，隨後放聲大哭。

怎麼是這結果？雨落～～～～～她的雨落～～～～～

「家屬都在，已經簽了放棄同意書。」

悠揚的音樂，伴隨著安穩的祝福聲，還有陣陣腳步聲。很輕，不打擾人的，哀傷的。

「藹然？」

柯爺的聲音。

「我～」她抓著喉嚨「我發不出聲音！柯爺～」

「藹然？」聲音一下遠，一下近「藹然！」

柯爺抓住她的上臂，難過的看著她被淚水浸溼的臉。

「我不是說二樓嗎？妳～」

「我說不出話！」她咿咿嗚嗚，握著喉嚨，淚始終在流。

柯聰漢扶藹然起來，發現她的扭傷，於是架著她下樓，進雨落的房間。

慈眉善目，雙手合十，好多菩薩要來接雨落了。

「你這一生受的肉體折磨終於要結束了！你快樂的走，不需要擔心，不需要有任何牽掛～」

她聽見范毓倫這麼說。范俊曜，茱麗葉，還有她不認識的人，每個人胸前都別著朵白玫瑰。

「別擔心！你們深愛的這個人即將化成風、化成星辰、化成永恆！」

他的折磨是我！藹然想說卻發不出聲。快樂是我，擔心是我，牽掛也是我！全都是我！

不要帶走我的風，我的星辰，我的永恆！菩薩啊～～～求您可憐我！求您可憐已經一無所有的我！藹然痛得幾乎暈厥但她努力撐著，伸長著手想推開附近的人。

沉穩柔和的祝福繼續，聲音穿過所有人的臉。穿過戴墨鏡掩飾哀痛的茱麗葉的手絹、穿過牆上的照片，以及不遠處，范毓倫緊抱在手中的衣服。　

一片花瓣忽而飛離～

滿室的香味！

「不！」藹然狂撲到床邊，推開伸手要接走雨落的菩薩，狂怒的，瘋狂的喊「誰也不准帶走雨落！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帶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