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蝶 2

范俊曜那番矛盾、違背邏輯的話，不管真正用意為何，或只是一時情緒反應，卻實實在在給了紀洋送自己一槍的勇氣。

他去了范家舉辦的慈善派對，當著范毓倫、范俊曜夫婦、一堆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曾經接受范家幫助，將范家當救世主崇敬，形形色色的人面前哀哀泣訴范毓倫如何勾引他大嫂，如何破壞她的家庭，最後逼使他大哥自殺，害他大嫂受不了內心自責跳樓身亡。說到被留下的姊弟，藹然和澄然，說到社會的捐款，說到自己受到金錢引誘犯錯，說到失蹤的女兒之芳和臥病的妻子世娟，他越說越悲憤，最後又仆倒在地，哭到斷腸。

紀洋成功的偷走了派對的主題，成功的讓媒體在接下來幾個月做范毓倫和林瑾月這條新聞，聳動的剖析范家、紀家和林家之間的糾葛。

日復一日，如連續劇般的報導不斷衝擊當事人，無論到哪都受到指點。每一句私語，每一道眼神都是利刃，深深淺淺的折磨著，直到那年秋天，風暴才逐漸平息。

「我還以為妳會很鬱悶，不過妳看來蠻有精神的！」

天氣漸涼，落霧齋進入忙碌期。趁著休息空檔，柯聰漢偷了空和藹然聊上幾句。

「前陣子我和外婆還有阿姨到廟裡拜拜，心裡也比較舒坦。外婆求到上上籤，上面說最苦的時刻已經過去，未來家人的感情會更緊密。如果～我真希望～」她停了一會，嘆口氣「我想還是要再等一陣子吧～」

「那妳呢？祈求什麼？」柯聰漢喝了口茶，眼神飄到有點呆愣的瞪著不遠竹林的藹然「我也很開心我們還能如此緊密地在一起！」

「我也是。我請菩薩保佑我愛的人都能平安。」她喃喃地說，若有所思「尤其請菩薩保佑雨落身體健康。我真的好想見他，好想跟他說我們已經可以手牽手逛街了！好想好想他！想著憑我的犀利的雷達應該可以找到他！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有專門找雨落的雷達？」

藹然誠心，不帶懷疑的坦蕩表情讓柯聰漢突然嗆到，劇烈地咳嗽，她很快從口袋拿出面紙。

「柯爺，你還好吧？」她輕拍柯聰漢的背。

「嗯。」他點頭，緩過氣「我......我去交代幾個貨，等會再聊。」

他很快爬上頂樓，鎖門，拿過手機。

「我想～」柯聰漢頓了頓「你還是誠實的告訴藹然雨落的真實狀況吧！我騙不下去了！她在等待雨落，把和雨落見面這件事當成重新開始的契機。你傷害了她父母，不能再毀滅她！」

范毓倫將手機收回口袋，拿捏不定地重重嘆口氣，將手指深埋入頭髮中。身邊的醫生望著他，等他開口。

「爸？」一會，范俊曜上前，同時請醫生先出去。

「爸～」醫生出去後，他回到范毓倫身邊「這禮拜雨落已經三次停止呼吸被救回來，我們不是說好下一次就不救了？」

「讓我再考慮......再等一次還是兩次？」范毓倫搖頭，揉著眉心「再等幾次好不好？或許會有奇蹟。」

「爸！」俊曜握住父親的肩，用力「我們已經討論很多次，也做出結論。這是對雨落最好的。終結他的痛苦！我們放手吧！」

「你怎麼知道這對他是最好的？雨落或許想活下來！洵蝶或許也想活下來！你怎能說的那麼輕鬆？」范毓倫突然咆哮「這是人命，你怎能說的那麼輕鬆？怎能輕易剝奪雨落求生的機會？我跟他說過我不會讓他......我不會讓他......我不會親手......你怎能這麼......他是你弟弟啊！他......雨落他......她......」

范毓倫看著大兒子，僵笑著，顫抖著，想說又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