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蝶 3

「爸，你就說出來吧！你知道我的計畫，知道我一心要除掉雨落，所以迫不及待要關掉維生器！」俊曜面色轉趨陰沉，一拳打在牆上「你甚至認為我在自己的婚宴上下毒！如果茱麗葉沒有自首，你是不是要提防我一輩子？難道～經歷這麼多事之後，我在你心裡仍舊是個想殺害自己弟弟的壞哥哥？」

「這些都不重要了！」范毓倫想搭俊曜的肩卻被他甩開。

「什麼才重要？」俊曜帶點傷心，帶點怨恨的瞪著父親「從以前到現在，我總是在討你歡心。你和媽婚姻出問題，那時我想，你還有我，我一定會緊緊跟隨你的腳步。不管對錯，只要能讓你肯定我，我就心滿意足。然後～」他望向雨落「洵蝶阿姨來了，那麼輕易的攫走你所有愛戀，媽媽只能對我哭。她原是驕傲又有自信的人卻因為失去你的愛而徬徨不安，然後雨落來了......那麼漂亮卻又脆弱的雨落......每次看你抱他親他......甚至擁著他哭泣，我就心如刀割，覺得自己被替代了！很早我就想殺了雨落......」

范俊曜直視父親。范毓倫也是傷心的擰著眉，喉結微微的滑動。

「我可以推雨落出搖籃，或是保母帶我們逛街時推走嬰兒車放到沒人的地方讓他自生自滅，或是半夜將雨落丟到公園讓野狗咬死！反正他也活不久......是啊～我是有殺他的計畫，那計畫隨著我的成長越來越縝密！」

「你是個好兒子啊！一直讓我很驕傲！你跟我是不同的！」范毓倫拍拍俊曜的臉，試著擁抱他「我才是壞父親！」

他推開父親，抹抹滑落的淚低頭，故作輕鬆。

「哈～該不會～我們該不會現在就要演父子重新審視彼此的感情戲吧？」俊曜暗笑「現在是要討論雨落的～」

生死兩字突然梗在俊曜喉間，他微閃了閃眼睛。

他也非全然鐵石心腸。他和雨落好不容易超越血緣成為真正的親兄弟，卻......

命運實在太捉弄人了！

「我們該把真相告訴藹然，當初不該策畫這齣戲。」范毓倫嘆著氣「一連串的打擊讓我們都失去判斷，只想看到瞬間的美好，刻意忽視......」

「你要告訴她雨落為了她吃下王醫生給的『仙丹』痛揍紀洋，結果隔天癱瘓，之後每況愈下，最後必須靠維生器活著？你甚至希望終結雨落生命的是紀藹然，不是我們！」

「我......」

「想想這七年！爸！你和林瑾月的事讓多少人做了錯誤的決定？難道不能在最後一刻堅持這個天下最滑稽卻也最浪漫的謊言？難道不能讓紀藹然永遠不知道事實，將雨落視為活下去的希望？我答應過雨落給紀藹然希望，所以我要繼續說這個謊......」

「故事能編一輩子嗎？雨落總有一天要回來，到時候又如何？我們上哪找一個雨落？」

「誰說雨落一定要出現？紀藹然並沒有懷疑，只求雨落過得幸福不是嗎？」俊曜極力說服「就算未來雨落音訊全無，她也會記得那句『總有一天，我會回家的』！總有一天會給她無限的希望！沒有人～現在沒有人能再承受失去的痛苦了！尤其是她！」

「俊曜～」手指插入濃髮裡，范毓倫再度陷入痛苦「到底～該怎麼辦？就讓雨落孤獨的走～」

「他不孤獨啊！他有我們！我也叫茱麗葉回來了！」俊曜放鬆情緒「就這麼決定吧！好不好？」

夾著一絲啜泣，范毓倫慢慢點了點頭。

柯聰漢緩緩步下樓梯，見到認真工作，神情愉快的藹然。

這孩子真是勤奮！他想。即將升大四，課業繁重卻還是穿梭昆蟲工房和這邊，還是努力要讓世界看到她的微笑。

但，微笑和勤奮的背後又是哪一股巨大的，無可取代的信念在支撐？他心知肚明，所以驚慌失措。

如果讓她知道雨落即將離開～柯聰漢結實地抽了口冷氣，幾乎看到藹然踏上跟自己相同的痛苦之路。

從一開始，他就反對欺騙！反對俊曜模仿雨落的筆跡寫信給藹然！

追根究柢，他也是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