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半，在候診室裡，清一色都是老人。

在這種大醫院裡候診，只有兩種感覺：

無盡的等待，與混濁藥味的空氣瀰漫。

我帶著口罩，睜著無神的雙眼，看著窄窄的廊道上，滿滿的老人家，老先生多於老太太，都是緩慢的步行著，有拄著手杖行動不便的、因為耳背而扯著大嗓門叫護士的、熟門熟路推門進診間呼喊醫生快點的….，還有外傭或看護推著輪椅，上面坐著中風而手腳抖動的老人家，

環顧四週候診區，我發現，「年輕人」竟然只有我一個。

縱使每個醫院裡，看病的老人總是比青壯年來得多，不過這裡的比率是更高的。在看完半本小說、啃完兩片吐司後，終於輪到我了。

「喔！典型的發炎，開藥給妳。」看起來年紀四十出頭的女醫師，她看著電腦螢幕，而並沒有看著我說話，吐出對我說的這十個字，也還是看著她的電腦。我無力的點點頭，口罩隱藏了我的表情，不用說，我一定是面露無奈的。

前後不到兩分鐘的看診，這是我等待一個半鐘頭換來的醫囑。

第一直覺：我以為女醫師會比男醫生來得視病猶親，其實，並沒有。

轉個念頭想，在口罩底下的我，沒有表情，或許女醫師也是，省了表情，更少了感情，或許人跟人之間的冷漠，不在於本身個性上有沒有熱情？待人夠不夠親切？在趕著看完所有病人的當下，她必須封鎖自己的表情，與自己的心。

說真的，蓄著俏麗短髮的女醫師有著一雙漂亮的眼睛，這是我從口罩外唯一看得到的她的眼神，說不定，女醫師本來是個可愛開朗的人，但在每天與許多老人家、老病患的重複看診接觸中，心中該封閉的，還是要封閉。

老人家們依舊坐成一排，等待每一個診間護士的叫號；在我走出了診間準備去批價拿藥時，一個尖銳的女聲從廊道遠處傳來：「老不死的，人這麼多，還要等這麼久，你簡直是浪費我的時間！！」

一個OL打扮，時尚且外表成熟的女人，這應該是一個不情願帶父親看病的女兒或親戚之類的，她似乎被激怒般，發出了刻薄的怒吼!而我只是個路人與旁觀者，沒有能力改變她什麼，為了不讓自己的情緒波動，我沒有表情的從她身邊走過，瞥見輪椅上的老人一眼，我冷漠的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