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很沉；雲，很厚、很濃。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

窗旁的照片反射著昏黃的燈光。

她將自己和沙發合為一體，纖長的手指滑過咖啡杯緣，眼瞼低垂。

黑咖啡，他的最愛。

「苦的是咖啡，還是自己？」

「花不迷人人自迷？」她下了注解。

他笑笑

是了，認識他多久了？好像從有意識時就認識了，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他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多大的一部分連她自己都不曉得。

這一曲樂章悠揚至今，始終有他相伴。

她不敢想像若少了他會變成什麼樣，像是拼圖少了一塊，中間缺了一個洞。

可是……

空了。

她閉上眼睛，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都空了

 
那年的那天，他和她的生命匯流。

「這樣子很危險！而且你會感冒的。」女孩將男孩拉上河岸，小小的眼中滿是淚水。

「妳的。」男孩嘻嘻笑著，遞出手上溼漉漉的洋娃娃。

「你是笨蛋，笨蛋......」女孩終於潰堤了，心裡卻感到一絲滿足

「因為妳哭了嘛。」男孩幫女孩擦去眼淚。

因為，妳哭了。


她總是能見到他，偶然？

「好巧喔。」女孩笑了笑，今天一定會很好。

「是呀。」男孩也笑了。

當她快樂時，總有他歡笑。

當她生氣時，總有他傾聽。

她的哭泣，有他拾起珍珠。

她的悲傷，有他縫合碎片。

習慣，有他的存在。早已忘了，二人是不同的，個體。

無輪做什麼事，總會先想到他。

無論發生什麼事，總是想到他。

這種感覺，她不願去界定。反正，絕對不會是愛，她想。


那晚，萬里無雲。

躺在柔軟的草地上，星子離得好近，彷彿一伸出手便能握住。

銀月如盤，散發著柔和皎潔的光暈。徐風，令人心醉。

「妳知道嗎？」男孩把雙手枕在腦後，淡淡地說。

「嗯？」

「妳是我夜裡的月。」男孩看著女孩。

「你也是我夜裡的月。我最好、最好的朋友。」女孩沒察覺身旁的眼光，夢囈似地說。

「是嗎。」

星子黯然了。

「妳也是。」男孩轉過頭。

淡淡的，卻很複雜的，妳也是。

盡皆無語，不變的仍舊不變，只是黯淡了些。


大學時，女孩交了男朋友。

「她很不錯喔，要不要我介紹給你？」女孩拿著數位相機興致勃勃地說。

「不用了。」男孩搖搖頭。

「怎麼了？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女孩像是發現寶藏一般，高興地問。

「嗯。」

女孩的男友走了過來，摟著她。

男孩愕然，卻馬上隱藏住。

「呼~我終於可以退休了。」男孩微笑，裹著即將滿溢的傷心和...淚水。

「才不呢。」女孩拍拍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男孩有些頭暈，今天的陽光怎會這麼刺眼。

她依然找他，像往常一樣。

不久...

「喔對了，我下週有個表演喔，你一定要來看。」女孩遞出手上的票。

「表演？我那天有事必須回家一趟。」

「啊...」女孩失望了。

「不然...」男孩咬了咬牙：「我早點回來，一定會去看妳表演。」

「真的嗎？我是演女主角喔。」女孩高興極了，她伸出手。

「真的。」男孩也伸出手，勾。


那天，他臨時有事耽擱了時間。

「我得快點。」他踩著油門的腳加重了力道，車子在公路上快速奔馳。

表演快到了，女孩隔著布簾偷望向貴賓席，男友到了，而他呢？

「完了。」男孩頻頻看錶，他不願讓她失望。

時間到了，他還是沒來。

她有些生氣了，我們說好的。可是，她又擔心著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他從不食言的。

一旁的工作人員打個手勢，準備演出。

演員們就定位，她的男主角就在面前。另一個卻還沒到，那戲...還演得下去嗎？

男孩超過一輛輛車，心急了。

「他們相遇在那一年花開的仲夏。」旁白唸道，表演開始。

海，很藍很光滑，像綢緞一般。是很美的歸宿。

「世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妳面前，妳卻不知道我愛妳。」

右邊是海，左邊是山崖。海與山，空靈地看著這世間的紛紛擾擾。

「我愛妳，卻不能在一起。」男主角對著觀眾喃喃自語。

男孩知道表演開始了，至少，他得在謝幕後送她一束花。

「我一直喜歡著你，為什麼你卻不能了解？」女孩流下眼淚，觀眾們微微騷動，好精湛的演技。

緊急一個轉彎滑過圍欄，車子開始嗚咽了，男孩沒發現到。

「別走，好嗎？我怕你一去就不再回來。」女孩拉著男主角的手，不捨。

「快停啊！」男孩用力踩著煞車，車子卻不聽使喚，前方是懸崖。

布幕上一個裝飾用的星星掉了下來，殞落。

「碰！」車子衝破圍欄飛了出去，墬落千仞斷崖，海、天一線，紅紅的一線。

「天人永隔。」

女孩跪在棺材前，自懷中抽出一把小刀。

「你走了，我的生命也沒了意義。」

謝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