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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11/05 16:52:06瀏覽219|回應0|推薦0 | |
一片白霧漾起,好似平靜無波的水面有些微微地顫動,後方有幾簾白布隨之舞動。
這裡是哪裡?周圍是一片白茫茫地,望也望不清,像雲一般,身子輕飄飄的不受力。心莣自地上顫巍巍地坐起,眼神空靈地四處飄移,他伸出手緩緩地抓了一團霧張開手卻什麼也沒有,他一會兒笑一會兒悲傷,而後抱著頭咿咿呀呀地發出無意義地聲音,彷彿很痛苦似地蜷縮在一團。
突然,像是崩潰一樣,他瘋狂扯亂衣服並仰天嘶吼著沒聲音的嘶吼,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失去意識而倒下,一切歸於寧靜。
醫院裡一片雪白的配色,潔白的床單、潔白的窗簾、潔白的牆壁,讓人白得很絕望,心莣的父母木然地站在床邊看著自己的兒子蒼白的臉頰上無一絲血色,一陣風從窗外捲落心莣的棉被,也飄進了一片枯葉落在父親哪擦得發亮的皮鞋上。同時短促的敲門聲響起,他們踏過潔白的棉被留下灰色的腳印,以及碎裂的跫音。 「怎麼會這樣?」心莣的父親打開門,看到是主治醫師後板著一張臉問,冷淡的語氣彷彿要將水氣結凍一般。 「不知道,這個實驗之後會產生許多不確定因素,記憶的相容性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醫師鎮定的說。
「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了嗎!」心莣的父親終於有了情緒的波動,他雙手指節逐漸發白。 「不然我還能怎麼說?」醫師越過他們,逕自走入病房。 「請你救救我兒子……」心莣的母親拉住醫師的袖子苦苦哀求。 醫師轉頭看著眼神渙散的貴婦,縱使如此卻掩蓋不了她哪高貴的,屬於上流社會的氣質。醫師不發一語便甩開袖子,走到病床旁探探額溫,「現在…只好等他自己恢復意識了。」 「等?每次都等等等!!他現在已經是第幾次發燒了!還在等?」她逐漸不能自己,歇斯底里地尖叫,「我兒子從小時候身體就不好,要不是因為你的提議,我兒子也不會死!」 「怎麼?當初也不見你們多關心「他」,現在呢?自己的兒子死了才將「他」升格做為「兒子」啊,哈哈!真有趣!」 「陳醫師,你現在是在推卸責任?」父親的眼神銳利了起來,表情越來越陰冷,配合著剪裁合身的西裝,更加突顯出他的深沉。 「……」彷彿是再多看一眼便會結冰似地, 陳醫師別開了頭。 這裡又是哪裡?心莣只覺得頭好痛,有好多好多的東西在腦中來來回回,投射出陌生卻又熟悉的畫面。
那些種種,多少花開花落所孕育而成的「自己」,可是在底心的最深處卻有道聲音不斷地在否定他既所認知的一切。突然黃沙漫天,有股箏音自遠方踏著風沙而來,靈台連朔漠,他眨眨眼,旋復又回到黑暗中,然而卻依然不被侷限而能夠「看見」,前方有個人在等他。
心莣望著眼前的人,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到底是誰?」心莣手指著對方,顫抖著說。
「我就是你。」對方的臉上不帶任何表情,或許那是多餘的。
「我知道這情況已超出你所認知的人類所擁有最大知識的一個意外,而這意外也是我所不樂見的,畢竟……這根本就是錯的。」他低垂眼瞼,輕聲說道。
原本暗得深沉的夜破開了一條細縫,他盛了一手掌的月光問:「這是什麼?」
「月光?」
他搖了搖頭,張開指縫,看著那銀色的水流匯入地面,「『月光』是屬於你這種生命體的名稱定義。礙於所知,於是培養出認識這一切的媒介,可是隨著這種『智慧』的增長,將流於驕矜自滿的象牙塔裡,而你我是囚禁於此象牙塔裡的受害者。」 「你是我什麼人?」心莣看著他根本就是自己的臉龐,不…他就是自己啊,可是我又是誰? 「我是你。」他看著自己的掌紋,而後抬起頭望著心莣,可眼神好深遠,彷彿穿透了他望盡了那無限的黑暗,「或許對你來說,我只是一個虛無的存在,不,應該說我是從你而生的『虛無』。」 兩人就這樣互望了許久,心莣只覺得好熟悉、好溫暖,彷彿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一般。 每個人都有其存在的價值,沒有誰可以去替代誰或是否定存在的意義。 「植入前五年記憶,檢查是否產生排斥性現象。」一名穿著代表生命光輝的醫師白袍的男人冷冷命令著。 「一切穩定。」護士看著儀器,面無表情。 「很好,植入!」 依稀的畫面,萬紫千紅的花朵綻放在這一片草地中,萬里無雲的天際中因著一絲絲花瓣而有了清淡的香味,在山稜與天際的那一布湛藍中,點點笑聲乘著草屑而來。 一抹幼小的身影自青綠中浮現,快樂地在蹦蹦跳跳著,每隨著一個起躍心莣的心就隨之悸動,他閉上眼,卻無法止住腦海中逕自勾勒。 「嘻嘻~~~哈~~~~~~」小男孩快樂地跑到心莣面前,心莣下意識地伸出雙手想要接住小男孩以免跌倒,突然,他卻愣住了,「我怎麼會知道這小男孩等一下就會跌倒?」 像是應和著心莣似的,小男孩不小心踢到一顆小石子而跌倒,可是卻穿越心莣伸出的雙臂。 「嗚……」小男孩摀著右手的傷口,卻殷紅了整條手臂,他緊咬著下唇忍著痛楚。 「心莣!」一聲急促的關切驀然驚愕了心莣。 隨著來處,心莣看到母親焦急的跑來,還因為濕滑的的泥地而差一點滑倒。 「媽媽……」心莣怔住了,他看著母親穿過自己的身體而抱住小男孩,喔不…是抱住小時候的自己,曾幾何時,他已失去了這份溫暖,曾經渴望的卻這麼輕易地在眼前上演。 小心莣笑了笑,額頭上斗大的汗珠滴落在紅色的草地上。他拍了拍母親說,將自己撐了起來,仰頭望了望天空,奇怪……怎麼會是黑色的? 「心莣!!」 甫一睜眼,映入眼簾的仍是一片雪白,他想到了,這是醫院。心莣撫著右手轉身下床,窗外暈黃的燈光在醫院偌大的長廊中匯集成一窪一窪的小湖,他正想要去廁所時卻聽到前方轉角處傳來熟悉的嗓音。 「已經過了好幾天了,他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心莣的父親冷眼瞪著陳醫師,配著一身鐵灰色的西裝,更添些俐落硬板的感覺。 「不知道,這次植入的記憶過於龐大,導致H-1的腦波有些許波動。」 陳醫師翻了翻手上的資料,銳利的視線穿透鏡片直對心莣的父親,「至少,他是個成功的複製品。」 聽到這裡,心莣好像聽到自己腦中的什麼突然斷了一般,什麼……複製品? 「快點!我要我的兒子回來!」尖銳的聲音、一樣尖銳的不可理喻,心莣不可置信地望著歇斯底里的貴婦,這是我媽媽? 「我不管,反正你要在期限將我兒子的記憶完完全全的植入他的腦中,這是我們說好的,不然,你給我走著瞧!」心莣的父親丟下這句話之後便轉身離開,乾淨俐落。 心莣的眼睛朦朧了,他再也聽不下去,好希望這一切只是個夢,只是個惡夢,如果真是這樣,那能不能趕快醒來。希望到時一睜開眼,看見的是慈祥的父母、聽到了是溫暖的問候,可是…可是這只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心莣跌跌撞撞地走出醫院,任由自己的意識循著後方的山間小道漫無目的亂走,兩旁的大樹是那麼地鬱鬱蔥蔥,看在眼裡灰得很徹底。 每踏一步,乾枯的樹葉不是樹葉,而是凋零的心,那碎裂的聲響迴盪在這山林中,久久不息。一直以來,我是什麼,我活著的意義就只是個替代品?只為另一個我而活,為什麼……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是我,我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在這裡嗎?可是這照面上的人為什麼長得和我一樣、下面的出生年月份為什麼也跟我一模一樣,他到底是誰!我又是誰!」心莣呢呢喃喃不斷重復,不斷的搜尋這墓碑上與自己不同之處。 哪些總在夢中出現的輓歌、送葬的隊伍,冰冷的泥土……一切的一切突然有了重量,所有的記憶潰堤似地湧入腦中,憭慄的哀泣。 「啊…啊!!!!!」 「對不起,你不該是我,你與我從來就不是為了誰而存在的。」一道人影自滿地的淚水中浮現。 心莣將埋在雙膝之間的頭抬起來,仰視著這位擁有和他相同臉孔的人,他亦是他。 「檢查身體機能,準備輸入所有記憶。」 陳 醫師端詳著H-1,嘴角不禁彎了起來。如果這實驗成功,那他將在人類歷史上留下名字,永垂不朽。 「我…到底是誰?」心莣的眼睛流下殷紅的眼淚,在地上碎裂。 手術器具整整齊齊地在桌面上閃爍著冰冷的鋒芒。 「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只是長得像而已。」 心莣表情平淡的躺在手術台上,看不出人類應有的情緒,好像一尊泥塑一般沒有生命,裸露的上半身條理分明,右手潔白無瑕。 「我們是獨立的個體,生命從不虧欠誰。」 「儀器準備完成,H-1機能穩定,林心莣的腦部也解凍完成。」 有道光芒中和了黑暗。 「怎,怎麼會!」 陳 醫師看著林心莣的身體被一道道光芒所包覆,然而儀器上卻沒有任何異常。室溫瞬間昇高,林心莣依舊沉睡著,但嘴角卻漾開的淡淡的笑容。 「你累了,我知道。一個人無法背負著另一個人的回憶,那樣太沉重了。」 手術房內越來越熱,滅火感應器早因為高溫而損壞。突然所有的光芒瞬間回歸到林心莣的身體裡緊緊裹住,熾白色火燄自光芒中炸開,昇華成令所有生命無不神迷的璀璨,最悅耳的生之樂章,應許一個新生。 「你是唯一的,獨一無二的,就連記憶也是。而我,也將屬於你。勇敢的活下去吧。」林心莣伸出雙臂緊緊地擁抱林心莣,兩個人融合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那一地的餘燼中,兀自殘留淡淡光芒,生命在此沉寂。浴火重生,方證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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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