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已經個把月了。從急性的猛流鼻水、咳嗽到慢性的鼻塞、頭痛、喉嚨痛，感覺上就像病菌在我體內進行一場生命的演化，從年少的衝動、猛爆，逐漸調整成含蓄、堅持，作用的表象改了，不變的是對身體與精神依舊造成不少殘害，害我工作不能專心也就算了，連小說也不能好好寫，朋友聚會也不敢去，深怕一受涼、或是體力不支，又或是不小心誘惑更多的病菌異類駐紮進身軀，日日夜夜地開同歡會。

　　昨日晨起，原本已經不太績優的頭殼，竟疼得難以起床，打電話告假後，再回床窩了三個多鐘頭。好久沒有這麼晚起了，起來後，卻開始認真地思考是否該換個醫生？

　　前三個星期，我是到辦公室附近的中醫看診的。那是個老牌的中醫師，門庭若市，診間總是擠滿了許多年紀比我大上一、二倍的老爺爺、老奶奶，醫生本身也「不太年輕」，瘦瘦小小的身軀緩步地在診間移動，對每個病人都慢慢地說、慢慢地診療，醫院牆上貼的不是「運動健身」而是「觀世音菩薩普渡眾生」。

　　每次來到這裡，我便會想到以前醫學中心看病被指責的「三長兩短」：1.掛號排隊時間長；2.等候看病時間長；3.領藥檢查時間長；4.看病問診時間短；5.解釋病情時間短。而這老醫生肯定是奉行「五長」主義，在他那裡看病，所有的活動從掛號到問診，花費的時間都很長，在人擠人的醫院裡，時間就像被真空抽散掉似的，就算自個兒急得在那裡轉轉轉，老醫生仍舊以自己緩慢的步調，慢慢地走、慢慢地看。

　　在長針不知道爬了多遠後，終於見著老醫生。他先把我右手的脈，再把我左手的脈。剛去時，我病得不想說話，或許也有幾許試探的意味在吧？終於老醫生先開口：「妳會流鼻水、喉嚨痛喔？」我這才覺得他一語中的，趕緊如實將症狀吐出，後來還得到一週七天份的藥，覺得花150元外加40元藥費，能吃一週，還真是「俗又大碗」啊！當下便決心要好好的吃中藥，乖乖的看病到好！

　　說真的，在老醫生的治療下，我原本的急症的確是沒了，但也如同他第一次說的：「妳病很久才來看醫，要治好也得花點時間。」但這「花點時間」是多久呢？我不曉得，只知道昨天一早頭疼得難過，請假就不想再去公司看病，於是，便隨便跑到家附近的中醫院就診。

　　這間醫院與老醫生那裡不一樣。它沒有菩薩的肖像，也沒有熱鬧非凡的人群，有的是貼滿了「補中益湯1包100元」之類的廣告、三個在櫃臺後的護士、以及十幾張空蕩蕩沒人坐的等候椅。我想，可能是自己來的時間不對吧？接近中午12點，或許病人都去吃飯了呢？想到這裡，又覺得自己很可笑，看醫生又不是找餐館，不見得人多就表示好啊！這醫院還需顧到三個護士，想來是總有人多的時候，於是，毅然而然地掛號。

　　人少的好處就是掛號排隊時間短、等候看病時間短。沒半晌就喚我進去（事實上，我也沒看到別人進去），一見面，這醫生是尊彌樂佛似的中年漢子。彌樂佛只把我右手的脈搏，對我左手沒興趣，由於之前已經吃了頗久的藥，我這回決定先全盤拖出，將之前給老醫生看病的事蹟，以及曾有的症狀全講出來，最後告訴他：「拖了這麼久，我都不知道還算不算是感冒了。」豈料彌樂佛嘴一弩，說出不像佛曰的話語：「妳的病根本沒好！」讓我只能當場愣在那裡，看著那張轉成凡人的臉。

　　但，醫生大人終究還是有道行的，我告訴他喉嚨痛，他回我：「真的有痛嗎？」讓我驚訝一下，因為其實沒那麼痛，除非說話久了才會痛，只好乖乖招認，他才說：「是乾乾的吧？」我這才趕緊點頭。後來，他又說個我沒講的症狀：「胃腸會漲漲的吧？」是啊！但這是老問題了，我還以為與此次感冒無關呢？竟被醫生發現，從哪看出來的呢？

　　還滿腦子疑惑，卻不敢造次亂問，這當口，只見醫生大人拿出一根針，外頭包覆著一圈塑膠套，說：「我給妳針灸一下。」任何有幫助的醫療行為，對於受夠病的我來講，都覺得可以嘗試一下，當然答應了。於是，就看到那根針，在我左手食指底端，先是輕插，後便轉啊扭啊地埋入手中！天啊，它至少有三公分長耶？我怎麼不知自己的手有那麼厚？不過，怪怪的、酸酸的感覺是有，倒是不很痛。

　　針剛插完醫生大人便問：「胃比較不漲了吧？」這……我沒吃東西，怎麼知道它是漲還是不漲呢？但，現在肚子的確是處於「不漲」狀態中，看著醫生期盼的眼神，趕緊點頭如搗藥，直到他露出滿意的笑容，然後問我：「放點血不害怕吧？」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又沒有見血恐懼症，當然不會說害怕了。於是，醫生叫我脫下左腳鞋子、襪子，拿了一根看起來像是中空的針，先擦點酒精消毒，然後，就拿針刺下！

　　這回可比針灸疼啊！尤其醫生搓了三個洞後，沒有流血出來，還對著我問：「怎麼沒有血」的時候，我不曉得自己的臉色如何，但覺得自己一定要繼續努力做出淑女的樣子，一世英名不能毀於三個針孔，只能努力擠著笑容，心道：「血啊！你趕快流出來吧！我快痛死了！」

　　可能是聽到「主人的召喚」？腳背上突然兩個洞一起冒出血來！暗紅色的血，就像水龍頭開關啟動似的，猛衝出一柱的血，直流地上，醫生這時趕緊拿棉花塞住洞口，而旁邊的護士則趕快拿衛生紙來擦地板，那一團一團的血啊，就在醫生和護士的搶救之下，終於停止流動，乖乖地留在我體內。

　　醫生這時才笑著問我：「頭不痛了吧？」啊？是啊，頭的確是不痛了，剛才的我完全專注在可悲的腳上，心思全放在冒出的寶貴鮮血裡，完全忘了早上才被頭疼折磨的困窘，當然，也可能是醫生真的醫術高明，利用「頭痛醫腳」的方式治療好我的腦袋，不過，我……我現在只煩惱可憐的腳要怎麼穿鞋子啊……

　　最後，我是一跛一跛地離開醫院的，抱著一週七天分的新中藥，這回花的錢比老醫生那裡還少，因為門診加上掛號只要100元，另收40元藥費。可是，回家一吃藥，天哪！這次的中藥好苦！只能用俗語安慰自己：「良藥苦口」，我衷心地期盼，這次的藥，真的夠良，能讓體內的病菌不要再度演化，直接滅種，讓我可以重拾過往的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