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雨來臨，家的四週幾成澤國。我常趕著鴨群出遊，看那雨絲打在鴨子身上，變成水珠滾落！想著鴨毛為甚麼會防水？而我這隻「旱鴨子」，雖戴斗笠乃然全身溼透！很想披上一身鴨毛，像鴨子不怕雨，在雨中和鴨子玩在一塊。那是難以磨滅最快樂童年的一段記憶。

        記得剛上小學讀書後，也就很喜歡在書本中畫鴨、「塗鴉」，我在書本上劃過很多鴨。

        我曾經養過番鴨、蛋鴨、北京鴨…..等等鴨。但我始終搞不清楚「鴨」和「鴉」，兩字又有甚麼分別？直到長大成人，才在山地門河谷中看到一群烏鴉，才知此鴉非彼鴨。

        塗鴉、畫鴨實在是我一生中的一大樂趣！盡管一般人認為：畫畫紙是雕蟲小技，無捨意義！而學校又專擅教「填鴨」，大多老師又根本不善於教「塗鴉」，所以我我最痛恨美術課常常改為自習課！不管老師教不教？反正每堂課我都把它當作「塗鴉課」。不論國、英、數、理，我在課本上總是：畫鴨－「塗鴉」、「塗塗鴨」，作業簿本更是團團「烏鴉鴉」！偶而抬起頭來想聽聽老師講些甚麼「鴨言鴨語」？那模樣就像「鴨子聽雷」！不得不又把我的「鴨頭」縮回埋在我的「鴨群」裡。大概就是這副「鴨德性」，老師跟我上課如同：「雞同鴨講」，所以考試卷上常常會生出「鴨蛋」來！

        我那「滿江紅」的成績單實在奇差無比，但仍使盡：潛、鑽、渾水摸魚的「鴨本事」，一路升學、轉校、升級、到畢業。從初中、高中、到部隊，每屆壁報比賽，總在「蜀中無大將，『鴨人』當先鋒」下，才得以「鴨頭鴨腦」的掄拳出馬，然後「鴨搖鴨擺」的凱旋而歸。

        如果談起讀書的苦樂！那就只有「春江水暖鴨先知」了。

        基於愛鴨、玩鴨、養鴨、賞鴨、畫鴨「塗鴉」之故，觀之鴨的習性：鴨子雖然被人圈養在齷齪環境裡，但是牠能隨遇而安，一旦遇到有水的地方，就擋不住牠下水洗濯的衝動，證明鴨子潔身自愛的本質。鴨聲悅耳，鴨姿婷婷，鴨行婀娜。頗能自律的鴨子不輕易侵犯別人，同類不相殘，鴨德可敬。鴨子會排隊，有團隊精神，懂得公共秩序。性好大自然，喜悠遊田園山水之中，不但是「樂水的智者」，也是「樂山的仁者」，我實在太愛鴨了！

                台灣南部自來水質欠佳，有人歸罪於鴨群污染水源，悠悠眾口要把鴨子逐離牠的原鄉樂土，竟勞動縣太爺親自出馬抓鴨(余政憲縣長)！既然大家都喜歡「趕鴨子上架」，就別怪我不客氣講句鴨話：「難道環境破壞，水源污染還不都是人類始作俑者種下的惡果？鴨無罪！」

        決非我「死鴨子嘴硬」，在高屏溪畔看到人類到處亂倒垃圾、事業廢棄物、焚燒廢電纜、濫採砂石，違法魚塭，盜油、等等人為環境自然生態破壞，難以整治，令「鴨」寒心！很想充當「鴨母王」，率領鴨子大軍走上街頭示威抗議！不惜讓那些枉顧環保公益，違法牟利者「煮熟的鴨子全部都飛了」！每當我瞧見那被濫墾、濫葬因而水土流失，滿目瘡痍，光禿禿山坡地！感嘆之餘寧願化做「鴨掌草」，漫山遍野做地衣。

        一生處事「鴨來鴨去」馬馬虎虎啦，很少跟人計較。但請勿在我面前故意說要「吃鴨肉」！當場挨上一拳就別怪我「鴨霸」。

        我這種「鴨性子」常常搞不清楚屬於那一族類？我雖是自耕農身份，常常在從商。然江山易改，「鴨性」難移，總愛看「鴨書」，讀「鴨句」，習「鴨文」。不會討賬，常被倒會，或欠債不還，因此經營不善，把我燜得像一隻「薑母鴨」！可是竊賊還以為我是「肥鴨」，三闖空門，差點被宰了去燉做「當歸鴨」！有陣子擺攤維生，拒繳罰款曾被警察捉去當「烤鴨」！後來常常蹲在市場：春節賣春聯，夏季賣冰水，秋天賣雨具，冬寒賣毛衣。也曾賣過雞「菜」魚肉，甘蔗、水果，獨獨「不賣鴨」。倘入股市，結果活像一隻「七月半鴨」！

        理財不慎，就像一隻生活不便的「跛腳鴨」！可是妻子兒女皆難以窺知我的本性原形？還寄望我像「鴨嘴獸」的能耐，不旦要會潛水，還要會掘地，忙得團團轉活像一隻「羊癲鴨」！

        自我感覺像隻「矮腳鴨」！有次「社區總體營造」課程，在地各校分派「鼓掌部隊」清一色老師學員，我混身其中頓時像「天鵝」群中一隻粗枝大葉的「老番鴨」。身後老師問我：「ㄟ你是那個學校？」我很想告訴她：我不是老師，而是學生。我熱愛鄉土，關懷社區需要成長，長得比妳們一般高。

        日本曾經有隻「中箭之鴨」，獲得全世界極大關切！而我這隻傷痕累累的「中彈之鴨」，只能默默禱告上蒼保佑，萬一被人發現！拜託嗜食稀有野生動物的老饕高抬貴手，切勿活抓死槓！否則豈不變成「板鴨」、「滷鴨」、「鹹酥鴨」…。

        不知是否小時候太親近鴨子的緣故？還是少年學生時代「鴨蛋」吃太多？也可能遺傳基因突變？否則怎會生出這個鴨兒子！？令我長大特別喜歡戴上鴨舌帽，嘟着長鴨嘴，口吹鴨嘴型陶笛─嗚嗚鴨鴨！講話鴨嬰聲，腳踏鴨步行。天氣一冷就迫不及待穿上鴨毛填充衣，「鴨形鴨狀」！夢想變成一隻逗人喜愛的「唐老鴨」。

        墜落！迷失在這五光十色現代水泥叢林裡，常常仰慕那展翅高飛的水鴨、雁鴨。緬懷那山崖水邊，用蔗葉茅草搭蓋「鴨寮」的悠閒鄉居歲月。念念不忘那眾多失落的「鴨子鴨孫」！猛然洶湧着滿懷「鴨聲」──鴨鴨叫！禁不住嘗用書寫筆法胡亂「塗鴨」──自我畫像。

        縱使技巧生澀，處處敗筆，畫得四不像。總算描繪出來一張扭曲、支離破碎，怪異而變形的臉。仔細端詳…嘿！很像一隻鴨！

（原文刊1997年9月17日 台時副刊）

(網路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