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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2/16 03:57:43瀏覽2384|回應1|推薦22 | |
最近《歌劇魅影》在台北小巨蛋上演,是疫情席捲全球後,第一部公開上演的大型音樂劇,全世界的「魅影迷」和「音樂劇迷」大概都很羨慕。疫情影響下,紐約百老匯(Broadway)和倫敦西區(West End)兩個世界上最大的戲劇重鎮都被迫休業,要再看到昔日的榮景,最快也要等到明年。 英國社群媒體上,有人稱新冠疫情開始前的生活為 ” Before ” time,取自《聖經》的 ” B.C. ”( Before Christ,公元前),也可替換為 ” Before Covid ”,用以顯示那是多麼遙遠以前的歷史。不到一年的時間,人們熟悉的「歌舞昇平」全然改變:這個描述繁華景象的詞彙,對照而今蕭條冷清的倫敦西區,令人不勝唏噓。大多數的戲院外牆,還掛著各式劇照與海報,只是沒了排隊入場的人潮,也不見夜晚閃爍的霓虹燈,只剩下空蕩蕩的舞台和觀眾席;一度炫目的歌舞與震耳的掌聲,只能在記憶中回味。 年輕的時候,我一心嚮往紐約或倫敦,為的就是看不完的百老匯和西區音樂劇。後來雖然在倫敦定居,但是忙於工作與家庭,我逐漸忘記了對戲劇的熱情,把西區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告訴自己有空再去看戲就好。 直到戲院全部關閉的那一天。 一夕之間,倫敦大小戲院成了空屋,29 萬名左右的戲院工作者,從帶位員、幕後人員、樂團和演員全部失業──這些人當中,有 7 成是自僱的合約工作者,能申請的政府補助有限。不少人為了維持基本開銷,不得不到超市打工,就連能歌善舞、風靡觀眾的舞台明星,都得在貨架間和收銀檯前討生活。封城前場場滿座的音樂劇《女侍情緣》(Waitress),在封城後不久宣布檔期提早結束,擔綱女主角的 Olivia Moore,甚至在求職 8 個月後,才在本月初找到工作。 自從 3 月第一次封城開始,各行各業都受到影響,受創最大的當屬「非必要」(non-essential)產業,如觀光、娛樂、餐飲、休閒等等。諷刺的是,這些也正是支持著許多人度過數月困頓與苦悶的力量:關在家的人們無不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再度旅遊,進戲院電影院,上酒吧餐廳,參觀博物館和美術館。 這些「非必要」的活動,並不是無意義的風花雪月,它們提供的是心靈的慰藉和無限的希望,象徵的是正常的生活。網路發達的現在,人們可以輕易上網聽音樂、觀賞舞蹈和戲劇,藉以打發時間和填補空虛,如果沒有這些資源,封城的日子只會更難熬。也因此,「非必要」這個詞,對失業的相關工作者來說,不啻是莫大羞辱。 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幾個月過去後,一些表演者推出線上直播的音樂劇和演唱會,有的比照一般演出售票,如曾演出《歌劇魅影》25 週年紀念版中 Raoul 的 Hadley Fraser,和也是知名音樂劇演員的妻子 Rosalie Craig 就在無觀眾的戲院中演出直播音樂劇《Before After》;也有些較短的作品,可線上免費觀賞:如同為 25 週年版的「魅影與克莉絲汀」──Ramin Kaminloo 和 Sierra Boggess 越洋對唱〈I’d Give It All for You〉和歌劇魅影續集《真愛不死》(Love Never Dies)中的〈Once Upon Another Time〉;也有些是為了公益性質而新創的作品:例如曾經演出音樂劇《長靴妖姬》(Kinky Boots)和《女侍情緣》的 David Hunter,在封城期間與素未謀面的創作歌手 Caroline Kay 透過 WhatsApp 訊息往返,共同編寫了 14 分鐘的音樂劇《The Space Between》,為戲院工作者緊急救助基金募款。許多上映中或已下檔的音樂劇卡司,則是推出知名單曲大合唱,如《致埃文.漢森》(Dear Evan Hansen)的〈You Will Be Found〉,聊以慰藉「沒戲唱/看」的演員與觀眾,同時也帶點悲情的「勿忘我」之感。 6 月中,倫敦的第一次封城慢慢解禁,幾個小型戲院在通過座位安全距離檢查後,推出符合「六人規定」(Rule of Six──限制社交集會人數不能超過 6 人的防疫政策)的戲碼,例如瑞夫范恩斯(Ralph Fiennes)的獨角戲《打敗魔鬼》(Beat the Devil),只需要 4 個演員的《新世界之歌》(Songs For A New World),和剛好卡司就是 6 個人的搖滾音樂劇《六》(Six:故事關於亨利八世的 6 個皇后)──但是後者重新上演的前兩週,不幸遇到二度封城,又無奈的延期了。 首次封城期間,我在電視和網路上「補課」,自修了一些音樂劇學分,其中包括由安娜坎卓克(Anna Kendrick)和傑瑞米喬登(Jeremy Jordon)主演的電影版音樂劇《The Last Five Years》;因此當我發現它的舞台版 10 月會在倫敦的 Southwark Playhouse 上演時,當下迫不及待買了票。 《The Last Five Years》電影版的台灣片名「最後那五年」其實是誤譯,因為整個故事的時間線只有 5 年──沒有之前,當然也沒有所謂的「最後」──這 5 年裡,年少得志的作家 Jamie 和事業不順的演員 Cathy 相遇、相愛、結婚、分手;片名如果翻成「過去這五年」,會比較貼近原意。 它之所以會成為解封後的熱門戲碼──倫敦之外,康威爾郡(Cornwall)著名的露天戲院 Minack Theatre 也有上演──是因為全劇只需要兩個演員,場景簡單,故事易懂,歌曲好聽,比起西區的大製作,機動性相對高很多。 隔了好幾個月沒進戲院,又沒去過 Southwark Playhouse,事前我竟然有點緊張,猶豫著是不是要把票轉賣出去。到了戲院門口,我看著冷清街道上亮著燈的戲院招牌和窗上的海報,滿懷的忐忑被興奮取代,這樣真實而全面的感受,絕不是線上觀賞可以比擬。 戲院因應防疫措施,觀眾與工作人員都戴口罩,大門驗票進場後,只能照規定的路線入座,不再像以往可以到酒吧喝一杯。不過戲院當然不會錯過賣飲料的機會,只是改為專人問觀眾是否需要飲料,代客在平板上點好付款,再直接送到座位上。 觀眾席則是用透明壓克力隔板依購票數隔開座椅,避免陌生人「近距離接觸」。我坐在屬於自己的「包廂」裡,喝著送上來的紅酒等開場,一方面感受著重回戲院的美好,慶幸自己沒有臨陣脫逃;一方面又覺得恍如隔世,此情此景讓戲院的存在充滿未知數。 《The Last Five Years》的故事線由兩端展開:Cathy 從結束的那一天倒敘,Jamie 從相戀的那一天說起,兩人的敘事只在中段求/結婚的點上交會,繼續往不同方向前進,象徵兩人無力挽回的漸行漸遠。電影版雖然是一樣的呈現方式,但是這樣的交錯在舞台上特別明顯:劇場版裡,男女主角各自以歌曲表述心境,當聚光燈打在其中一人身上,另一人就彷彿成為場景的一部分,兩人僅有的接觸只有一起坐在鋼琴前,和結婚時的擁抱。劇中的「距離感」,是故事很重要的一部分;對應這個疫情蔓延,人與人之間不得不以有形和無形的方式「保持距離」的時空背景,似乎再切題不過。 謝幕的時候,所有人都從座位上站起來,用激動的眼神(口罩遮住了表情,只剩下眼睛可以說話)和熱烈的掌聲,給予兩位演員極高的肯定與讚許,小小的舞台盈滿了眾人對表演藝術的熱愛與感動──會來 Southwark Playhouse 這樣地方性質的小型戲院,看這齣不是很有名的《The Last Five Years》,這些人想必和我一樣,非常想念現場看戲的感覺吧? 西區的戲院裡上演的知名劇碼,如《媽媽咪呀》(Mamma Mia)與《悲慘世界》(Les Misérables)等,平時不用愁票賣不出去,很多人不一定對戲劇有興趣,但是會湊熱鬧/看名人/找娛樂/打卡式的去看戲。自從疫情開始,這些大製作表演人數超過規定,肢體接觸受到限制,加上沒有世界各地來的觀光客,沒有出來吃飯約會、相聚看戲的倫敦人,短時間內幾乎不可能再度上演。 在疫情結束之前,音樂劇和舞台劇迷們只能靠線上串流和小型製作度過這段非常時期,等待眾家戲院再次亮燈的那一天。此時此刻,對照《歌劇魅影》在台灣上演的景象,西區和百老匯應該都很想唱〈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註)吧! 註:〈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願你在此如昔)是《歌劇魅影》裡的一首知名歌曲,為女主角 Christine 在父親墓前表達深刻思念之情而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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