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亡（VIII）

孤孤獨獨續向前，

悲悲切切連夜趕；

尋即又遇同路人，

試打招呼隨結伴。

越近邊區人越多，

愈靠天堂景愈慘；

常見難民相連綿，

時見白骨映月寒。

有人闔夥蹣路中，

有的全家踣路畔，

有父抱兒體已疆，

有子拍母氣已斷。

有骨雖腐仍叩地，

有屍瞪眼仍望天。

有被狗啃狼撕爛，

還有蟻附蛆外鑽。

雖云天災人流離，

那似這般悲與慘。

暴君兇猛逾洪水，

苛政殘害勝酷旱。

國庫積財深似海，

公倉存糧高如山；

卻運國外換槍砲，

以豐勢力以維權。

月發糙糧口半斗，

年配粗布人尺半；

顧得上頓不顧下，

補得後面不補前。

新貴卻自衣綾瓏，

高幹仍唯食心肝；

登台演說聲帶淚，

回家歌舞宵達旦。

吾民本來不怕苦，

任你福威不紅眼；

唯有生命受迫害，

才肯背井離家園。

如只要命亦不怕，

倘能痛快一刀斷。

千般折磨萬刀剮！

怎不令人心胆顫。

以前年成未太壞，

仍有多人結伙伴；

冒險犯難來叩邊，

滿腔熱血染山川。

如今欣聞邊境開，

全家千里來逃難；

不幸多人仍被阻，

或因糧盡命亦完。

我亦缺糧已多日，

頭昏腿軟眼花亂。

有心相助何有力，

唯有忍心裝不見。

自顧自己往前進，

自勵自勉雙腿盤。

千山萬水來到此，

逃離地獄最後站。

   ☆ 　☆　 ☆

此夕何夕何喜幸，

月色清明山色淡。

南國五月多宜人，

柔柔東風撲人面。

站立山嶺仔細看，

一道小河流下邊；

遇河當為英租界，

那邊民主這極權。

有人低呼並雀躍，

轉身下衝即不見。

有人跪地連叩首，

抹淚爬起亦下山。

大部均且留嶺上，

暫觀風色等時間；

一看是否有阻攔，

二待月隱視覺暗。

趁此時間先想想，

附近聽聽與看看；

如遇言語可相通，

再把情形細打探。

大都也說不清楚，

擬唯別人馬首瞻；

隨時隨地再制宜，

膽大心細可過關。

找塊地方且坐下，

亦行歇歇等等看；

心想靠靠睡不著，

心想靜靜坐不安。

前望港九尚不見，

唯見燈火映遠天。

回首祖國山河遠，

萬里無光森森暗。

想起家鄉親與友，

那些同苦與同難；

「你們何不也逃出？

你們今後怎麼辦？」

想起家鄉各匪痞，

大小村幹與區幹；

「自今不再受你氣，

看你橫行到那天！」

想起在家屈與辱，

想起一路驚和險；

小兒雖憨多孝順，

老妻雖拙多依戀。

想著想著眼朦朧，

悲從五內齊外鑽；

不知身是偷渡客，

放聲大哭高聲喚。

近處有人齊來看，

七言八語相慰勸；

趕忙禁聲止住淚，

一面哽咽連道歉。

定神再想眼前事，

如何渡過最後關；

忽覺茫然無把握，

身體微顫心泛寒。

   ☆ 　☆　 ☆

未完待續

本詩有英文版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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