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亡（VII）

行行向南復行行，

眼看路程近珠江；

忽然聽說廣州緊，

必須改道奔香江。

前途尚有上千里，

無法搭車徒步量；

爬過一山又一嶺，

繞過一村又一莊。

唯是越爬越不動，

越過越覺身體瓤。

唯是越繞越著急，

越走越覺路途長。

老妻腳痛力不支，

行動蹣跚跌跌撞。

老漢腿痠氣不夠，

步履艱難喘息慌。

這日爬上又一嶺，

老妻頹然坐路旁。

眼望前山頻嘆氣，

眼看落日淚成行。

「不是為妻不願走，

實是無力且發慌；

讓我這裡歇一歇，

再隨夫君往前闖。」

亦思坐下喘口氣，

且予安慰再商量；

近前一看吃一驚，

伊身何抖頭何燙。

「看來我似得重病，

算來我命活不長。

孩子孩子交給你，

自由自由你去嚐。」

說罷歪身昏倒地，

氣阻齒閉肢體疆。

心慌肝急手腳亂，

搖肩擰唇叫喚忙。

良久伊始透轉氣，

喘息呻吟張目望；

手拉吾手並緊握，

頤指吾身復前方。

閉目搖首淚復流，

再度昏迷仰地上。

急搖頻喚又徐甦，

唯似病已入膏肓。

時自喃喃何心碎。

間自涕泣何心傷。

猶自翻轉何心痛。

長夜將盡抖抖亡。

   ☆ 　☆　 ☆

仰首撫屍哭號嗆，

山高谷深回聲強。

遠處梟啼摧人魂，

近旁蟋泣倍悽涼。

天明覓地得一穴，

坐西朝東視野曠；

無棺無裹無裝殮，

折枝覆石薄掩葬。

堆石為供自聲唤：

「吾妻吾侶兒的娘。

千里迢迢離家走，

莫非只為埋他鄉？

「是為自由快得到，

而你棄之不能享；

棄我形單影一隻，

前途遙遙復茫茫。

「無論如何我得去，

不能陪你留山上。

雖未明言知你意，

我倆還有另希望。

「你在異鄉為異鬼，

一切都要自主張。

它日回國再回此，

另備棺殮遷回鄉。」

採把迎春插墳上，

拔棵長青壓兩旁，

搬塊大石立墳前，

尋些小石再蓋上。

牢記山川與地形。

計算日月與陰陽。

飲泣伏地再叩首。

含悲抹淚下山崗。

   ☆ 　☆　 ☆

未完待續

本詩有英文版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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