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巴哈馬自由港

【前言：此文刊登於1978年的台北海外學人月刊，是我生平第一次被雜誌社採用的文章。】

美國東北部的雪鄉羅徹斯特冬季既冷又長，連著幾個月的大風雪以後，我們就想念著陽光，於是我們就跑到以陽光著名的巴哈馬自由港去了八天。

除了陽光，我們對巴國一無所知，到了巴國才知巴國的植物景觀跟台灣一樣，一島都是棕櫚、椰子、扶桑、九重葛、夾竹桃之類的花木，氣溫與台灣相仿，冬天比較暖和，十二月還可以穿游泳衣。

巴國人沒有中國人勤勉，天氣一暖和，人就懶洋洋的。服務人員的慢是有些名氣的，喝杯咖啡也要等上半小時，過慣高效率生活的美國人和加拿大人恐怕有苦頭吃了。

巴國人慢是慢了一點，但人都還蠻可愛的。當地人幾全是黑人，或幾代的黑白混血，衣著很考究，連所謂的鄉下人也衣裝整齊。我們起先以為他們不說當地土話，至少會說法文或西班牙文什麼的，沒想到他們完全美國化，說寫都用英文，只是說起英語來帶了一種我們不熟悉的「怪腔」。

自由港很小，以前是私梟出入、黑奴買賣的集中地，沒什麼文化或歷史可言，近來由於近在咫尺的美國人的發展經營，有了第一流的旅館，甚至還開了一個賭場。當地人什麼稅都不必交，開公路辦學校都由開發商一手包辦。除了旅遊，開發商的另一個好生意就是賣土地給遊客，一塊地大約美金一萬元，分期付款，一般的美加中產階級都買得起。據說自土地開發以來生意興隆，不過在巴國拿工作或營業許可証很難，加上物價奇高，一般人也住不下來，所以買地的人不少，但在上面蓋房子居住的卻是極少數。

我們住的旅館就是美國人開發的，環境安靜幽美，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巴哈馬公主」。每間房間都對著一排花園走廊，看出去一片綠生生的椰子樹，粉紅色九重葛沿著廊前的花磚爬上二樓，時有一陣清風帶來花香。有一夜下雨，熱帶植物特別沾水，滴滴嗒嗒的極富異國情調。

「巴哈馬公主」地位適中，全島馳名的國際商場和賭場就在對面。國際商場的入口處高高的豎著一個朱紅色的日本牌坊，說是避邪的。商場裏面賣的大多是進口貨，分成亞洲、歐洲、非洲等部門。我們看到好多中文字，像點心餛飩什麼的，跑進去一看，全沒那回事，原來是商場隨便寫寫用來吸引遊客的。真正中國人經營的也有幾家，據他們說自由港上有二十來家中國人。

巴哈馬公主大廈其實是賭場的旅店，用的是回教宮殿設計，豪華美觀。大廈的大廳全用白底綠花的瓷磚鑲嵌而成，光潔映人。晚上燈火輝煌，富麗堂皇像一所皇宮，公主大廈可以直通賭場，有長廊相接。賭場規模不小，以玩吃角子老虎和21點的人最多。賭場是為遊客專設的，巴哈馬人禁止在場內賭博嬉玩。賭場內夜夜有歌舞表演，與美國拉斯維加斯的歌舞秀相似，燈光華麗，服裝鮮艷，還有上空女子像蝴蝶一樣的穿來梭去，但對見識過拉斯維加斯表演的人來說，就有大巫小巫之感了。

為了給旅客解悶，旅館中節目繁多，每個禮拜都有一次Cumbo Festival，Cumbo是當地夏天的一個狂歡節日，雞鴨魚肉擺了好長一排，全是美式菜餚，任你吃個夠，吃完後還有土著的表演可看。

以吃來說，巴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Conch世界。Conch叫響螺，貝殼是粉紅色的，個頭高大，約7、８英吋長。螺肉有點像鮑魚，我最喜歡吃的是Conch Chowder湯，有點像洋蔥湯；還有把螺肉打碎裹麵糊，炸成小丸，像炸蝦丸；最名貴的一種吃法叫Crack Conch，就是把螺肉切大片，裹麵糊油炸，再沾蕃茄醬吃。

除了響螺，巴國吃的全是美國進口的，連水果都得從弗羅里達州運來。在巴國買土產紀念品很不容易，什麼都是外國進口貨，好多是台灣來的。只有一種棕櫚葉編製的手袋與娃娃算是真正的土產，手袋與娃娃遠看五顏六色，非常漂亮，可惜本地人的手工粗劣，只能遠觀而不能近瞧，不過棕櫚葉總算是當地特產，所以每一個觀光客都會買上一、二個棕櫚葉產品留念。

巴國最宜人還是陽光與清風。我們租了輛迷你機車，在路上開了半天都不見人影，唯有陽光與綠松一路相伴。

愛自然的人不能不去「格羅弗斯花園」。這花園大概是全島唯一免費的地方，由開發商Wallace Groves (格羅弗斯) 所捐贈，是一所天然與人工合而為一的傑作。園中花紅葉綠，棕葉婆娑。我在園中觀賞花鳥時，驀然回首，在花枝繽紛之外，看到一座白色西班牙小教堂，高聳在藍天白雲之上，恍若天堂。

園中的自然步道 (Natural Walk) 也是值得一去的地方。那天的自然步道由自然學家Dr. Paul Fluck (傅博士) 親自講解，才收費一美元。由於他的解說，我們才知道這個小島全由花崗石組成，泥土只有四分之一吋厚，所以種植非常困難，全島最常見的就是與我們機車一路相伴的加勒比松和棕櫚。棕櫚的向陽面油光光的是為了防日曬，也就因此最易著火，一根香煙就足以燎原。但青松散放水氣，不但使小島涼爽舒適，也使當地無淡水之虞。原來巴哈馬群島上很多的小島都沒有淡水，連巴國首都Nassau (拿騷) 的淡水也要靠外界補助。

小島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沒有蚊虫，所以苦了小鳥。為了生存，在美洲生五個蛋的小鳥在這裏只生兩個。傅博士還養了十來隻粉紅色的巴國國鳥Flamingo (紅鶴)。一路上，傅博士還指出一種治血癌的草，一種提煉汽油的植物。這些植物相貌平平，不經指認還真看不出有奇特之處。餵鳥 (bird feeding)，顯然也是傅博士的專長，原來美國人喜在後院樹下懸掛鳥屋，放米穀餵鳥。傅博士說餵鳥就是殺鳥，因為屋小鳥多，擠成一團，一鳥有病百鳥瘟染，所以他主張廣植鳥類愛食的花木來招徠小鳥。

巴國還有一美，美在海灘。我們住的「巴哈馬公主」有私人海灘，海灘彎成新月型，沙軟水暖，到處都是水母與人戲水。我們騎機車去西岸遊玩，那裏的海灘就更美了，海水好平好清，透明得像玻璃。這邊小小劍魚游成一堆，那邊是黃黑斑馬魚的天下，海草、海葵一簇簇一堆堆，簡直是一個自然水族館。

使清風陽光格外迷人的要推巴國音樂了。巴國無所不在的Calypso (加力卜索) 有說不出來的魅力，每日下午都有音樂家在游泳池畔唱奏，像我們不跳舞的人也會聞樂起舞，甚至在路上都會跳個不停。

提到跳舞，不能不提「海灘派對」。那天星期日，巴國人人上教堂，自由港人口二萬多，有三十三所教堂，海灘派對是當天唯一的節目。我們以為所謂的海灘一定像電影上一樣，密密滿滿的都是人潮，結果只來了二十來個遊客，不但年紀懸殊 (最大的有七十多歲) ，男女人數也不成比例。好在酒醉飯飽之後，幾個女大學生，邀十歲與八歲的史蒂芬兄弟跳舞，大家一鬧一笑，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烘烘的，紛紛起舞，跳成一團，一直到旅行社的巴士來接我們了，大家還意猶未盡，男女老少都是跳著舞上車的。

可能是因加拿大寒冬太冷，南飛至巴哈馬避寒的加拿大人人數眾多，旅館就開了一個隆重的「加拿大之夜」，作為告別的盛會。那晚，男士們西裝革履，女士們長裙曳地，前一天去海灘派對的人全都到齊了。我們還意外的踫見了一個中國人，原來他是我們一個朋友的親家。

那天晚上的音樂當然免不了加力卜索，樂鼓隆隆，談話完全不可能，只有跳舞。舞池擠得像沙丁魚，新式舞步不外乎左扭右扭，場中燈光暗淡，遠遠望去好像一堆蚯蚓在蠕動。黑人服務生也一邊端茶送水，一邊跳著舞，和遊客們跳成一堆。

就這樣跳跳舞、聽聽音樂、享受陽光、看看表演，一下子過了八天，家事之繁瑣，工作之煩苦，忽然之間隨風而逝了。回來後，心情有說不出的輕鬆愉快，就連看到三尺高的雪堆，也不嫌煩厭了。

附註：巴哈馬是位於大西洋西北的群島，地近加勒比海，在古巴之東，美國佛羅里達州東南，由700多個島嶼及2000多個珊瑚礁所組成，有人居住的島嶼只有20餘個。其中以最北的Grand Bahama (大巴哈馬島) 離美國最近，該島西北端的自由港離佛羅里達州的Palm Beach 只有65 miles。 自由港係1955年由來自美國維吉利亞州的巴哈馬木材商人Wallace Groves 所開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