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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7/09 10:56:41瀏覽411|回應0|推薦3 | |
紫瑛的夢,差不多是與女兒小璟的初戀同時出現的。 好似一隻沉睡多年、踡伏已久的獸,因著一陣春風拂過而漸甦醒,時不時抬掌、擾動一下,弄得紫瑛每次夢醒時分,心裡皆盪著一圈圈的惘然。 那陣子,女兒臉上老散著光,是那種盪在眼裡、笑裡的瀲灩波光,一不小心溢出,便兜灑了滿臉滿身,叫人很難不回首注目,可又恁誰都猜的出那是怎麼一回事兒。 大家都說,十九歲的女兒長得像她,瓜子臉,小細眼,五官雖並不怎麼美的驚人,但展顏時,頗迷人,靜凝時,又自有一股耐人咀嚼的韻兒。再加上纖瘦的身材,修長的腿,生就一付衣架子,苗條淑女君子好逑,紫瑛年輕時就曾風光一時,現在,算是輪到女兒的時代了。 又正是春暖花開時。每天女兒薄衣淺衫地,襯著紫瑛自己早已失去的小細腰,像隻小粉蝶似的飛進又飛出,一臉渙發著愛情的愉悅與亮麗。尤其在談到初戀的「他」,王海時,那眉尖眼角所掩不住的嬌媚,在她眼前一灑一地跳躍的音符。令紫瑛那久已為瑣事擰緊的心,現也似為暖暖春水拂散的柳絲,輕輕地跟著擺,跟著盪。她恍惚覺得這一陣子飄著花香的春夜裡,好似釀了一大缸的「女兒紅」,恁誰輕輕一嗅都會跟著醉。 一天,夜深人靜,紫瑛和海清倆人正靠著床頭枕邊細語之時,紫瑛笑著埋進枕裡說:「近來看到女兒那神采的樣兒,真羨慕,真叫我心動神搖,想再好好戀愛一場呢!」 海清聽了,只莫測高深地微微一笑,轉身,掀了被,便出房去了。紫瑛當海清又覺得她癡人說夢了。未料,不一會兒,海清竟帶了朵帶露玫瑰進來,假作獻花狀地遞到她的手上,沾裹著夜色的紫紅玫瑰,暗自散放著一股淡似濡濕茶葉的清香,泌人心脾,紫瑛吃吃地笑著搖頭接過。 熄燈後,紫瑛由海清身後抱上去,帶著睡意吐了句囈語: 「謝謝你,總是會為我圓夢……」 那天夜裡,不知怎地,紫瑛卻作了一個並不圓滿的夢…… 夢裡她走在一個陌生的街頭,與她過去的男友史文不期而遇。他還是分手時的樣兒,只是神情冷漠,行色匆匆,打招呼時帶著幾分勉強……紫瑛急切地上前,不斷地問:你好麼?你生活的還好麼?她是衷心地想知分手後他的近況,他的回答卻模糊不清,但淡然的神態倒很鮮明……紫瑛再問:秀慧呢?秀慧好不好?史文隨便點了下頭,回身就走,紫瑛直追在身後苦求:帶我,帶我去見秀慧好不好?這些年我一直想見她,想看看她好不好?………他好似連聽都懶得聽,便說:走吧!說完轉身就抬腳,卻走得很快,一下飄在街這頭,一下飄在街那頭,一下還在,一下又不見,她跟得好辛苦……終於,他住了腳,遙遙一指說:喏!看到了沒?就在那!紫瑛睜大了眼,只見秀慧遠遠的身影飄近,臉卻看不真切,她急步上前欲看清……卻一下醒了過來,醒時粗約一個感覺,這應算是一場噩夢。 白天細想,覺得離奇。二十多年前的往事,平時想都未想過,現怎麼現冒了個尖來擾她呢? 一個曾是好友,一個曾是男友。多年來,他倆一直是她心頭的一塊黑雲,一角暗影。為何現會一下出現夢中,且她似乎在求饒呢?而老是求見不到另一位的臉,竟成為她夢中的焦慮! 一天,正在廚房裡發怔時,女兒進來了。那天女兒穿了件蘋果綠的裙褲,洋溢著青春、活力,一張臉蛋脂粉未施,卻透著嫣紅,真是年輕就是美!只是此時,可愛的眉蹙著,眉稍上似掛著一絲心事。 原來,她正為在談戀愛時,如何同時安置她的好友心心苦惱。心心是女兒高中一路上來的好朋友,曾有一度她們倆人要不電話,要不同進同出,成天混在一起小鳥似地嘰嘰喳喳,最近,的確是少見面了。女兒覺得有些罪惡感。 看著女兒,她恍惚望見二十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史文初約紫瑛,她忸怩作態,硬邀著秀慧作陪。史文一看到她倆雙雙一同出現之時,笑都變僵了呢!但愛情是那麼具有排他性,一旦當她和史文之間真有了朝思暮想的牽葛之後,她便不再拉著秀慧了。 她和女兒一向是無話不談,情同朋友,她想了下,沉吟道:「妳和心心倆人的世界,只要一插進一個第三者,關係便得突破、轉型,要不,很難維持--」 其實,她有些不忍指出的是,女人的友情,在愛情面前,本是很不堪一擊的呀!但冷酷的現實,抓起來又有什麼難的呢?就像當初的她和秀慧。 她出身一個幸福的家庭,又是老么,成天喳呼喳呼地。而自幼失母的秀慧偏靜,去秀慧家,只覺得她父親、兄、嫂、一家人,都靜,印像最深刻的只有冷氣機凍凝的聲音在隆隆地響。紫瑛長得五官鮮明,動感十足,秀慧則淡眉淡脣淡裝,帶著淡笑。倆人站在一起,很多人笑說秀慧像卡通人物未著色的素描原版,而紫瑛則已是添了顏色的動畫了。 上女中時,倆人好起來,倒還因著個性上的互補相吸,但一旦進入男追女求的大學階段時,活潑、生動,常成為眾人中特立突出的優勢條件。秀慧一向都是,也接納她在紫瑛身邊的「影子」地位的。可是那時,秀慧心裡又是如何想的呢?她瞿然發現自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她只記得她倆在一起,一向是她說,秀慧聽。秀慧的安靜,好似連帶地沖淡了她的個性,甚至她的寡言,也很容易叫人誤為沒有主見。倆人在一起,都是紫瑛在出主意,有時,還靠紫瑛去幫秀慧爭取權益。現想想,倆人在一起,秀慧明顯的配角地位,心中恐亦有一番山高水低。 摸摸女兒額上的頭髮,紫瑛憐愛地說:「友情,是彼此生命中的岸,愛情則是生命中的激流。當激情盪盡,岸仍冉冉浮現的,就是經得起考驗的真朋友。但有時候,波潮洶湧,沖得河水泛濫,所有的河域,恐怕就都得從頭來過……」 「從頭來過?妳是說談戀愛會到了眾叛親離的地步?好恐怖!」 紫瑛卻無視女兒那一派標準年輕人的天真與誇張,只心不在焉地一笑,怔怔冒出: 「那還不是最壞的呢!最壞的情況是碰到岸石不堅,一沖既下,所有的沙石也跟著在激流中攪和,那可就真成了一片濁水了……」 「媽?妳在說什麼呀?我都聽不懂!」 愣了會兒,紫瑛恍然發現自己說的有些感傷,便打住了。微哂,拍拍女兒的手,說:「談戀愛也是長大的過程,學習體諒一下心心的心情,在感情上富有的人,永遠要比貧乏人幸運,對妳來說,對心心多付出一分關懷並不難,對不?但也要有點智慧,別太少根筋!」 女兒仍一付似懂非懂樣離去。這是需要咀嚼的事,在愛情中沈溺的人,還能探頭注意其他人的,一向不多,富人哪知窮人饑?她自己當初便沒對秀慧花上太多的心思。
她當初和史文交往,一跨過白熱期,便又重和秀慧搭上了同一陣線。愛情的波潮洶湧,她需要有個岸靠靠,傾訴一下她與史文之間的高低起伏,當然,這也包括她對史文不滿的批評,以及間中穿插的幾段別的男孩追求的插曲。 她是那樣地對秀慧推心置腹,無話不說,完全未料到後來她出國,秀慧一次來美看她,反覆向她打探對史文到底還有多少真情意的心思後面,竟蘊釀著另一副牌局! 是的,她永遠也不會料到,還一直以為所有的牌都抓在她手上呢!哪裡想到有朝一日,打牌的伴侶會換手,秀慧會兜了她心底所有的祕密,居然換了位置,和史文聯手向她丟出一張致命之牌……到現在想起,還有些對秀慧的城府之深,感到寒心。 也算是她的缺失吧!既身為好友,誰叫她當初從未花過心思,來好好瞭解一下秀慧呢! 但也不過就一場春夢,紫瑛決定就當它像春風裡吹送來的花粉,過敏,打幾個噴涕,就忘。卻不料暖風不斷薰送著馥郁的花香,繞鼻繞心,竟真真使她對這個春天感冒起來。 過了幾天,同樣的夢又出現了。只是這次,她是夢見遇到秀慧,秀慧也沒過去淺笑迎人的樣兒,只是冷冷地擦肩而過。紫瑛叫住她,又追著她問好不好,秀慧也只是淡淡地點著頭,要走。紫瑛又要追,又是走過一些陌生的巷路,在得知史文就在前邊時,夢陡地醒了……紫瑛心跳氣急中,胸口堵漲著滿滿的情緒。 沒錯!又是一場惡夢!為何?為何夢裡的史文也不想見她呢?望向身邊沉睡的海清,她捫心自問,作這樣的夢,絕不是對史文還有什麼緣盡情未了的瓜葛,那又為何有種熱切想見他的欲望呢? 有些悵悵,她披衣爬起,推窗望向山下的夜景,星星點點,綴得天邊一片粉紅。不知怎地,史文那雙憂鬱的眼,與微蹙的濃眉隱隱浮現在閃爍的夜空裡。她忽然依稀記起他倆曾在海邊的一次談話。 那時,他們交往剛進入定情的階段,史文對她肢體態度親熱,但言語裡卻挖不出任何的保證,令她不安、猶疑、甚至想退縮,終於逼出了史文心底的一番話。 「很抱歉!我不能向妳說:『我愛妳!』」 猶記那時,史文眼中閃著海上回航的漁火,落寞的望著遠方吐露: 「妳知我為何不敢輕易對妳說出那三個字麼?因為我怕!從我有記憶以來,我便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我渴望有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所以,若要我說出那三個字,必要是帶著偌大的承諾,但我怕--」 紫瑛當時聽得似懂非懂。哪個女孩談戀愛不是抱著要有「將來」的遠景的?史文的話,不是明擺著他不確定是否會和她有將來?氣得她轉身欲離,史文卻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很深很沉地說: 「不要走!我生命中已走了最重要的一個女人--我母親,不要再讓我嚐一次切離之苦。我無法對妳承諾,是因我怕--怕把自己開放給妳,卻又抓不住妳……妳老給我一把火的感覺,燃燒時既是光又是熱,但燒盡後又只剩一縷輕煙,飄渺難追……而由熱到冷,又常是轉眼之間的事,我很怕自己在妳那縷煙中會失落……」 現想想,那段話對像史文這麼一個剛性男子來說,是很剖心剖肺的了。奇怪的是,年輕的她都聽到哪兒去了?為何不記得自己有絲毫的震憾、或感動之感? 只記得那時一顆心像被灌飽海風的帆,忽然對愛情中的下一段海域,有了征服之心:她一定要讓史文在愛裡認定了她。 但老實說,當初的她也並無玩弄之心。她只是年輕,又無知。對生命要什麼還說不清,但女性的驕傲又很難接受眼前的人不對她掏心。於是和史文交往頻繁,三、兩下便攻下了史文的城堡,挖出了那三個寶貴的字崁在心中。 然後卻是她負了他。對他的求婚,她遲遲不敢接下。她的心還吃在碗裡,看著鍋裡。對生命所能提供的應許,她還沒一一印証完,她的心還不能接受就此拋錨,不再探索天下的那種小碼頭生活。她還想,飛。 果真,應驗了史文的怕,她不僅似煙般飄離,而且飄的很遠,飄到時間、空間淡化一切的美國。到二十年後的今天,才想起自己曾是那樣地船過水無痕,沒有慎重、珍惜過那一個人的心,殘忍呵!年輕的她。 接連一陣子,夢仍是時時出現,史文與秀慧輪番上陣,擾得她睡不好,夢醒,又老覺得落了滿心的遺憾。 那天,紫瑛又是帶了些心事在那撐著打理廚房的事。正是傍晚,小璟帶著心心回家時,她才想起好似很久沒看到王海,也沒聽到女兒提起王海了。 小璟說要上樓拿東西,心心因是熟客,便也不拘禮的靠在廚房檯子上,邊和她聊著待會兒要去聽的音樂會,邊吃著她新烘出來的小餅干。 「王海呢?怎麼他今天不去?」 紫瑛隨口問。卻沒想到她這一問,無意間竟看到素來對小璟唯命是從的心心在撇嘴,有些不以為然地說: 「最近學校又有一個男生在追小璟,追得很緊,小璟有些三心二意的,便暫時有點疏遠王海,說是要觀望一下。」 「哦?」紫瑛有些奇怪小璟怎麼沒對她提起這事?轉了下眼,她瞧了瞧心心,又問: 「妳好像不大同意?」 「當然不!」心心想都不想地回。 「為什麼?」紫瑛的心忽然吊起地問。 心心暫停咬了一半的餅干,舔了下手,那張圓盤、神似韓國人的臉鼓嚼著腮說: 「王海這麼好的人,她還有什麼好挑的?他作事有原則,對人講義氣,又負責任……小璟要輕易放棄了他,日後怕難再碰到這種人了!」 紫瑛聽得有些意外。由小璟口中轉述的王海,除了他浪漫、癡情、對她好之外,好像沒包括這麼多的好品質麼?看來王海雖服不了小璟,卻很得心心的看重呢! 盯著心心,紫瑛想到心心外表雖長得普通,對一些事情還挺有主見的,是因作小留學生多年的緣故,比在家裡長年護著的小璟要來得早熟。紫瑛沉吟一下,再佯裝客觀地說: 「怎麼說小璟都還小麼!趁年輕,交友方面不是該多看看,挑選一下?要不然,她怎麼知道彼此適合,可以過一輩子呢?」 「也不一定!要看是誰!」心心盯著她手中咬得殘缺的餅干說:「我就和小璟不同,我雖然沒交過男朋友,但我若一旦交友,要的便是『天長地久』,我需要屬於自己的家,那,對我很重要!我早過怕了一個人的日子了。只要他人好,負責任,差不多,就好。」 紫瑛捕捉到一向脾性溫和的心心,眼中似抖著些光,連聲音都有些傷感。 「成家,對我是感情的終點,是全部。但對小璟,那卻只是個起點,是她再出發的基線。她不像我,需要靠自己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她幸運,她已有了妳和伯父這個家!」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紫瑛無法否認,一個認識自己,又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等待,恐怕是有些無謂,只是換湯不換藥。但這些話不知為何,聽來似有些熟悉?紫瑛有些聽出了神。 當小璟下樓的聲音傳來之時,紫瑛訝異地注意到原本神情激動的心心,一下臉上收拾個乾淨,一派沒事人樣地隨著小璟向她親切地道別,倆人嘻笑中步出了門。 久久,紫瑛都還張著嘴,望著早杳無人影的門在那怔忡。 當初,接到台灣傳來秀慧與史文的「喜訊」之時,還曾覺得自己是被搧了重重一耳光,她的男友居然要與她的好友結婚?「背叛」兩字,一直在她心中深崁下傷口。尤其在知道他們是已交往了一年,卻在結婚前才告訴她,而在那一年中,她還對史文表情,對秀慧表態,以為所有的線還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她在他們面前,不是一直形同一個大傻瓜麼?她覺得自己不只是失戀,還失了更多的自尊。 而他們都曾是她的至親呵!她已不能分辨自己是因為被三振出局,還是因為被先斬後奏的欺瞞讓她的痛來得深,深到她無法回覆他們雙雙的來信,深到她必須焚毀她與他們之間所曾有過的一切記錄…… 一直覺得被負的人,是她。現回想,她,未始沒有虧負的地方。其實誠心來說,史文與秀慧都算是來自破碎家庭的孤零人,他們倆人才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呀! 多年來的傷口,忽然悄悄地疤落除痕。她驟然了解自己那些夢,原來是想再續前緣,再繼續唱完當初未盡之歌。她在夢中苦苦哀求的,其實也是求他們給她一個機會,饒恕自己年輕時可能因無知所帶來的一些傷害! 二十年不通音訊,又時過境遷,真要有什麼舉動,也怕會被笑作庸人自擾吧!看來,她只有繼續在夢裡不斷地一次又一次地道歉。這會是她心中隱藏的一個缺口。 當晚,她刻意地為小璟等門。等小璟回家進門時,尚可看出她臉上仍帶著音樂會所蒸騰出的特有興奮。但在一望見母親的神色後,便略有所感地低了頭。 紫瑛刻意問了些音樂會的事,來緩和女兒的心。然後似很隨意地問起: 「聽心心說,妳有新的追求者啦?那妳想怎麼處置王海呢?」 小璟仍低著頭,手不自覺地扭結著髮稍,這是她不安時的習慣反應。小小、有些心虛的聲音,由垂著的髮綹中冒出: 「心心一直對我不諒解,說我見異思遷……我心裡也好亂,便不敢對妳說……」 心都會亂?可見這個新來的闖入者是很有些份量了。紫瑛心中稍有些底了。 「那最困擾妳的是什麼呢?」 小璟偷窺了一眼,頭一點點抬起了,露出的仍是一張稚氣未脫的臉:「王海一直都對我那麼好--」 「但那也不算是個不分手的理由!人絕對不要為了享受另一個人對妳的好,而遲遲不肯分手,那不夠厚道!王海這孩子,絕對配擁有一份對他尊重、帶著同等份量回報的愛!」紫瑛斷然插口分析。 小璟一驚,住口。又有點委屈地說: 「也不全為那,我也怕--若和王海分手,會傷到他……」 「怕會傷到他?那也不能委屈求全,拖它一輩子啊!這種事總是長痛不如短痛--」 「我知道,但總不希望作得不妥,日後會有遺憾--」 「分手一定免不了遺憾,不管是如何處理。但短暫的傷害,在妳一輩子的生命長流裡,是太不起眼的小水花,這本身便是不成比例的事啊!……」 話是脫口而出的,紫瑛一下失了語言。她覺得自己似乎忽然掌握了她夢中的焦距,所有的人、事好似全被擺回了應有的比例。恰當、適中。 噓了口氣,望了望小璟怯生生的眼神,她忽覺裡面的那個缺口被補滿了。按了按女兒的肩,輕輕地說: 「聽我說,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們有時不得已,必須踩在別人的肩上過去,但生命是公平的,有時候,別人也會踩在我們的肩上過去。我們都是彼此成長經驗的踮腳石,在別人的成長中貢獻自己的一部份。這是現實,是人生!但重要的是,在作一些選擇時,要儘量作到不拖延、不欺騙、不後悔。妳懂我的意思麼?」 那晚,她和女兒談到夜深,在沉沉夜色中互道晚安,上樓。 海清沉沉的鼾息,在靜靜的夜晚裡,特別賦與她一種安定的感覺。紫瑛俯身親吻海清的額,海清一翻身,睡意惺忪中熟悉地牽了她的手,且上下摩挲。紫瑛心裡一股暖意流出。 望向黑漆沉默的窗外,她心中默默地盼著,秀慧與史文今晚能雙雙入夢,不再是為了道歉,而是為了祝福。祝福他倆的婚姻幸福,恩愛,就像她和海清的一樣。 那,會是她今晚最大的惦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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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