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鐘響, 鍵盤上手指掄轉, 正如快板踢踏熱舞。 電話準時到來, 是大樓警衛, “Norton-san, 加班, 七樓沒事?”, “是, 沒事, 多謝, 再見。” 準時開吃秘書下班前準備的三明治。MSN messenger 嗶咧叭啦熱鬧非凡, 芝加哥早上11點, 法蘭克福下午4點, 聖荷西那頭剛上工。夜未央, 一心四用, 仍得加速。

廿一篇準備中的文獻有剛起草的, 有剩臨門一腳的, 也有補改多次巳滿目瘡痍, 而箭在弦上的, 要評要批要刪要補。免疫學會的年會發表壁報四天內到期, 伊達教授的英文校稿明天一早須面交, 四則重要急迫的電子郵件在兩小時內須回給全球, 兩個決定, 急迫但不甚重要, 一通電話五分鐘須解決。實驗臺上有細胞分裂蛋白質測試一小時內可知初步結果。該死, 冷氣早停了, 脖子上幾條小汗蛇正溜入後背。

春天忙學生論文答辯, 年度最重要的長期臨床測試開始, 企業年度成果匯報, 亞洲日本學會, 招攬新秀。盛夏埋首實驗室, 和徒子徒孫苦幹實幹, 寫好研究經費申請書, 一年至少廿五個申請 (中選七, 八個大課題) 才能撐起開門七件事和廿八個人的薪事。秋季送往迎來, 為經費飛來飛去, 企業內部人事鬥爭殊死戰, 年度工作計畫定案, 一週三次夜間授課, 大會中會小會。冬季學會在南半球 (曠日廢時), 組織人事考核, 大餐會中餐會小餐會, 年度新儀器安置啟動。 找題目找錢找好幫手, 如此簡單, 一元復始。

細數上週四當天, 握手十九人, 正式會議八回合, 正事電話廿十通, 電子郵件六十則, 兩個便當, 兩壺黑毒藥, 到了晚上九點半才坐到電腦前。

但最讓我動心掛念的是, 緊鄰辦公室的實驗台上分裂中的細胞, 將釋出幾段新異的蛋白質橋段, 新的雷曼分光顯微鏡, 會幫透露胞膜以下的真章。我的內心小鹿亂撞, 非常地期待, 卻又擔心第七度的失望。但是, 我必須先料理手邊雜多的找麻煩的人, 瘋狂的 messenger, 笨事笨電話。我必須在清晨兩點半收工, 我必須在三點半前回到住處睡眠, 我必須在八點以前趕回這兒主持主管會議, 我必須記得吞下本日份的高劑量善存, 我必須抽點時間寫寫中文, 我必須 … 再衝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