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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3/13 01:37:48瀏覽18185|回應53|推薦206 | |
「K桑,我為何須留任您?」頸子懸有白金細鍊兜住的一副粉桃眼鏡的女士直問,K遛讀她秒前遞給的名片,細川直子,嘜啃媳顧問公司的東北亞代表,職司企業再造。 「Fxxx,瞎糜,掰哪齣,」K心犯嘀咕,「沒寒暄破冰,拒行禮如儀,欠揖讓而升。」鴻門之會雖由董事會交下,竟掠過文攻,即唐突武嚇。 K挺硬脖蜷臂膀,跨翹右粗腿及腰,頰肉擠陷野狼酒渦,大眼珠盯牢小眼白,反挑釁的道:「日式大裁員,新鮮加有趣。」納悶她小綿羊半遮抱狼皮,斗膽跑真饞狼的牙縫招搖。 細川直子獰笑,説:「K桑的前腳已跨出了門,後腳看也快跟將出去。」她也叉起腿來,不惜一決勝負。K認定嘜啃媳如離婚律師,專會勸離不勸合。 K蹭地板退座椅挨牆垣,吹撐最大值的倨傲,問:「你要的,不,他們要的,是啥?」左手食指朝天,意謂社長董事,只為禮貌沒擎豎中指。 細川面前就一䄂珍筆電和兩紙文件,她抽出下頭那張,唸出:「社長兼取締役本令 - 全員即日起,免職停薪。每人最後一椿公事,必與細川專務做離職面談。」 她鳳眼冷漠, K虎目瞋道:「中子彈引爆,樓留人不留。被背叛的痛楚,最深刻的失望,以上。」反映自上週五黃昏派令一經發佈,員工們所歷經的悲憤憎恨的週天。 此際已水曜日午後四時,辦公室實驗室像打烊中的菜市場,每人收拾打點紙箱,義憤填膺議論紛紛,手機追命頻響不斷,眾人早在K之前結束面談,盡皆喪氣搖頭,乏人奢望有救世主或白馬騎士會橫空殺出。 細川放鬆表情,裝出坦承:「按中國的説法,人之將死-」她一引述,K即搶接:「-人之欲死其言必毒,同歸於盡恰當合理。」猜度她裹藏意圖,離間老闆與僱員,以極大化本身利益。 細川辯稱:「我同情您的反應,但我們理應轉入正向討論。」K立回敬:「義理擱的老遠,大道寸步難行。」 她言歸正辦:「嘜啃媳的公司,主攻利潤架構。怨恨失望悲情,則屬他社業務。」K實事應辯:「本會社以研發掛帥,人才向心是核心資產。」 細川因說:「我循人事規章律法。」K頂對:「合法謀殺每個職位。」 她鮮少遭逢頂撞,猶豫了兩秒,換新帖應招:「您村上春樹,叫好不叫座。」 K聞言心跳強噗,端詳她最亮麗處,銀粉綴點的紋眉,一枝花盛韶年華,K敞懷大笑返道:「你渾身的三島由紀夫,徒神風特攻隊小技,難挽軍國主義狂瀾。」但瞧她神態泰若,暗讃好EQ之餘,K腦中閃過一念,億萬焦慮或有丁點轉機。 「我愛羅曼羅蘭,三島陳義過高。」她仍振袖抗議,K這才精賞到她上半身的美妙全豹,之前只注意她和K同樣的沒戴戒子,泛白的肆指指頭,都有摘下曾久戴戒子、所烙下的曬跡痕印。 K順勢切換主題,挑輕鬆處談起:「你想做正向討論,不提問就沒答案。」如此拋出橄欖枝,細川首度綻開笑妍,輕快轉現她的筆電螢幕,乃是會計收支綱目,「K桑,您年均引入社內四成的現金流,」她快語交代,「我本預估,您舉這理由,任誰不克將您開革。」 K邊掃瞄列表,邊沉吟:「本社雖非大手企業,可財務小康中上,年來起伏蹊蹺,激我惱羞難過。」 細川忍住笑,問說:「激?forcing?太空人用語。快詳內情。」K抱怨道:「全員無差別解僱,前所未聞的慘絕。」 她收斂笑意,神情了無歉疚,堅定的説:「裁員令出自別人,重建策略才由我,」細川彷似在求取K的諒解,「K桑,貴董事會在搞什麼鬼?」 K長年的見招拆招,連日刻意每夜睡眠充足,讓思慮清澈靈巧,業已拼湊出陽謀,便道來與她琢磨:「社長借我的首級一用,現值破兩億圓,包含專利權金,取締役綬奬,任滿廿五年的勸勤代費等,都他積欠我的。若一筆勾銷,只能法庭見。六位部長有類似狀況,被豪奪超過十億圓。」正推論的當頭,她手機急急響起,「喂,喂,我是... ... 是的,正在,請説,好,是,了解,」聽像來自頂頭的關切,「嗯,嗯,嗨,嗨~。」細川肩膀抖顫,K猜是社長急電加壓。 她望出窗外陷入沉思,明示了激增的挑戰,細川一陣深呼吸,好容易恢復分析:「社裡的潛在資產就百項專利,儀器設備至多值二、三手的賤價,大樓和土地已多次抵押,食指逐年浩繁。」她舉每一項目,K都點頭默認,開始喜歡上她的格調。 「問我下一題。」K和顏道,直覺步下了斷頭臺,拐入花園迷宮,又彎進莫斯科紅場。 「我怎知道你會不繼續效忠這個會社?」她詢問,像在預期K口頭保證。 「你不會知道,」K誠實答,「修羅場上誰能預知末來?咦,這位女士,你沒再敬稱您,聽不慣的刺耳啊。」 「狗熊才需敬稱,」細川笑啐,又轉嚴肅的説:「為了去蕪整頓,把專利都讓渡給社長吧,買斷他的退休出局。但更要緊的變法改造,你待怎辦?」 K朗笑讃道:「你你我我所見略同,專利乃身外之物,發明創造夙夜匪懈,三五年又見樹成林。至於改造,尊公司可提議一位代社長,視事重整。」細川聆聽出神,集注擘畫策略。 細川危坐的説:「最後一題了,每個人都須回答。這會社裡頭,誰最該去職,為什麼?」K坦率講破:「俸厚無勞的層峯,正是員工的天敵。」當這節骨眼,憲子秘書敲門入室,看是藉由帶進咖啡來打探消息,合作二十年,K知其甚詳。細K面如槁灰,未露蛛絲馬跡,促憲子識趣離開。K隨問:「在背後捅我刀的,她也?」細川低調稱是,K頓覺失望但不吃驚,悵嘆:「凡在東瀛的老外,日人全推判有罪。」細川不置可否,逕自㪣打鍵盤,K更思:「群性輾壓是非。」此話卻不足與她道矣。 「K桑知否,我出生成長都在印度。」細川故左右輕聲說,天外飛來一筆,使K憶起共事過的伶牙俐齒的印度年輕人,極度的迎合,笑容燦爛魅力四射,凡事幾乎無不可能。 「哦,難怪英日文賊銳利,我剛開始喜歡上你,這下子又乘上十倍,」K驚喜道,「細君,怎再合計下一著棋?」 「這週六下午四點,我開車來實驗室,接你共晚餐詳商。」她淺笑答,同時忙收拾桌面。 「你竟知道我週六上班?」K受寵若驚、沒忘反問要命的一題,「我仍是被炒了魷魚?」 細川起身站直,正色的說:「這裡大小事,難逃我法眼。十分鐘前,我已電郵董事會,准你留社察看,但K須勸動六位部長,參加我去打一場聖戰。」 她娉婷玉立,高跟鞋係八公分長的鋼骨王道,和K比肩齊眉,老K心中一盪:「春風急扣玉門關,我的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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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